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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

深了。

皇城角楼,杵在黑漆漆的天幕下,死死盯着脚下的京城。

一辆青布马车碾过宫道。

咕噜噜的车轮声,在死寂的宫城里刺的人耳朵疼。

车厢里,沈炼屁股下面像有钉子,额头上全是冷汗。

他瞅着对面的太子,心跳的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殿下,这事。。。是不是太急了?三更半夜的敲宫门,怕是要让人说闲话的。”

“等天亮,黄花菜都凉了。”

朱见济的声音很平,没一点起伏。

他靠着车壁,闭着眼。

那张嫩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

沈炼却背后发毛,这平静下面,是能把天都掀翻的巨浪。

他死死盯着太子腿边的木盒。

里面,一件能救命的背心,一本能要命的供状。

“殿下,皇上他。。。能答应吗?魏国公可是开国传下来的爵位,动了他,整个朝廷都要抖三抖。。。”

“他会的。”

朱见济睁开眼。

那双眼睛黑的吓人,什么都看不见底。

“因为,他们动了不该动的东西。”

马车在乾清宫外停稳。

守门的太监一看见太子从车上下来,魂都吓飞了,扑通扑通跪了一地。

“奴婢。。。奴婢叩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

“父皇睡了?”

朱见济问。

“回。。。回殿下,万岁爷一个时辰前刚歇下。”

一个管事的太监抖的像筛糠。

“叫醒他。”

朱见济的声音不大,却砸的人心口发闷。

“就说,孤有天大的事要奏。”

乾清宫,东暖阁。

烛火炸着灯花,噼啪作响。

景泰帝朱祁钰身上胡乱披了件龙袍,急吼吼的从寝殿冲出来。

他看见儿子好端端的站在那,吊着的心落下一半,又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见济?这么晚了,身子又不舒服了?”

朱祁钰几步冲上前,伸手就要摸他额头。

“儿臣没事。”

朱见济退后半步,躲开了皇帝的手。

他没废话,把手里的木盒往御案上一搁。

打开。

“父皇,请看。”

朱祁钰一愣,眼神戳进了盒子里。

一件普普通通的褐色背心。

一本墨迹还没干透的供状。

他先抄起那件背心,入手死沉,料子也怪。

他翻过来,当瞧见背心后心处,一个深深嵌进去的匕首尖时,眼睛陡然一缩。

“这是。。。”

“这东西叫丝钢背心,儿臣让李泰弄出来保命的。”

朱见济的口气,平静的让人害怕。

“今天子时,有刺客摸进格物院,对着李泰的后心,捅了这么一刀。”

轰。

景泰帝的脑子嗡的一声。

炸了。

刺杀。

刺杀朝廷命官。

他一把扔开背心,抓起那份供状,眼睛飞快的扫下去。

越看,手抖的越厉害。

越看,那张还带着睡意的脸,越是铁青发黑。

当“魏国公徐承宗”五个字撞进他眼球里时,手里的供状哗啦一声,掉了一地。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景泰帝的胸膛猛烈起伏,他指着地上的供状,气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一巴掌拍在桌上,奏折都震的跳了起来。

“他们好大的胆子。粮食,矿山,朕一再让步,他们尽然敢。。。竟然敢干这种掉脑袋的事。”

怒火。

整个暖阁的空气都在烧。

可这火烧到头,却又硬生生憋了回去。

景泰帝一屁股坐回龙椅,脸上全是挣扎。

“徐承宗。。。他是魏国公,太祖亲封的爵位。他的人,朝廷里,京营里,到处都是。。。”

他看着朱见济,声音里全是疲惫和没办法。

“见济,这事太大了。光凭一个刺客的话,扳不倒他。要是没弄好,京城会兵变,江山要动摇啊。”

他想顾全大局。

他怕乱。

他怕这好不容易安稳下来的江山,再起风浪。

朱见济看着父皇眼里的退缩,不气,也不失望。

他只是静静的看着。

然后,平静的问了一句。

那声音很轻,却是一把烧红的刀子,狠狠捅进了景泰帝的心窝子。

“父皇,李泰是儿臣的手脚,是新政的根。他们今天敢砍儿臣的手脚,明天就敢杀于谦,后天就敢害沈炼。他们要把儿臣身边的人,一个一个的拔干净。”

朱见济往前走了一步,直勾勾的盯着龙椅上的爹。

“儿臣的手脚都被砍断了,成了孤家寡人,下一步,他们的刀子,要捅谁?”

他伸出嫩生生的手指,戳了戳自己的心口。

“他们会冲着儿臣来。”

“父皇,要是有那么一天,儿臣也跟李泰一样,遭了他们的黑手,出了什么意外。。。”

朱见济的声音停住。

他死死的盯着景泰帝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的问。

“您,怎么办?”

“您守着这所谓的大局,这所谓的国本,还有个屁用吗?”

这几句话,是几道催命符,瞬间就把景泰帝的理智全给冲垮了。

他脑子里,全是儿子九岁那年躺在床上,进气少出气多的样子。

全是他跪在佛前,哭着磕头,说愿意用自己的命换儿子的命。

他猛的抓起案上那件丝钢背心,盯着那淬了毒的匕首尖。

这刀子要是捅穿了李泰,下一步,就是他儿子的后心。。。

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接着,是火山喷发一样的狂怒。

朕的儿子。

朕好不容易保住的太子。

大明未来的指望。

你们这帮狗东西,也敢动他。

“砰。”

景泰帝狠狠的把背心砸在地上,整个人从龙椅上弹了起来。

他那双向来温和的眼里,此刻全是血丝,射出的杀气能吃人。

一头被摸了逆鳞的龙。

“大局?去他娘的大局。”

这位仁德皇帝,第一次在儿子面前,骂了娘。

“朕的儿子都要没了,还要什么狗屁国本。”

他不犹豫了。

转身大步冲向暖阁里头的一面墙。

他伸手在墙上一阵摸索,按下一个龙头开关。

嘎吱一声。

墙壁无声的滑开,露出一个黑洞洞的暗格。

景泰帝从最里头,拿出一个紫檀木的匣子。

打开。

里面没金没银,没玉玺,只有一块躺在黄绸布上的金牌。

金牌巴掌大,纯金的,烛火下闪着冷光。

牌子正面,四个杀气腾腾的篆字。

如朕亲临。

景泰帝拿着金牌,一步步走回朱见济面前。

他手发着抖,把这块代表皇帝最高权力的牌子,郑重的塞进自己九岁儿子的手里。

冰冷的金属硌着手心,那分量,是无数条人命。

“见济。”

景泰帝盯着儿子的眼睛,声音又沙又哑,带着不容商量的狠劲。

“父皇老了,糊涂了。差点为了那些虚名,害了你。”

“今天,父皇把这金牌给你。”

“你放手去干。”

“谁敢挡着新政,谁敢背后下黑手,谁敢害忠臣,不管他是谁,是勋贵还是皇亲,不用报给朕,不用走三法司。”

他死死的抓住儿子的肩膀,眼睛里是烧红的火。

“凭这块牌子,先斩后奏。”

“出了天大的事,朕给你兜着。”

朱见济握紧了手里的金牌。

这金牌,是父皇的害怕,是父皇的怒火,更是他毫无保留的信任。

他拿到了想要的东西。

一张掀翻整个京城老东西们的杀人执照。

朱见济没笑。

也没激动。

他只是对着自己的父亲,深深的,郑重的,行了一个大礼。

“儿臣,领旨。”

朱见济走出乾清宫。

东边天上,泛出了一点白。

他摊开手。

那枚“如朕亲临”的金牌,在晨光里,反射出刺骨的寒光。

一场血雨腥风,已经箭在弦上。

魏国公府,你们准备好了吗?

天,要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