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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二的午后,阳光透过窗棂,在金砖地上切出几块亮斑,空气里浮动的微尘在光束里跳舞。

东宫寝殿内,气氛却比外面倒春寒的天气还要诡异。

自打太子殿下钦点了那个不起眼的小禄子贴身伺候后,整个东宫的宫人都像被霜打了的茄子。羡慕、嫉妒、猜忌的眼神,跟刀子似的,明里暗里往小禄子身上招呼。

小禄子却像个没事人,垂着头,跟在朱见济身后,安静得像个影子。

只有朱见济知道,这影子里藏着多大的风雷。

“好生无趣。”

朱见济把手里的书卷往榻上一扔,鼓起了腮帮子,活脱脱一个病中烦闷的孩童。

“本宫要玩!”

他这一声喊,吓得正在擦拭花瓶的秋月手一抖。

“殿下,您身子骨弱,太医嘱咐了要静养……”

“静养静养,本宫的骨头都要躺酥了!”

朱见-济不耐烦地打断她,眼睛骨碌碌一转,拍手道:“有了!我们玩捉迷藏!”

“啊?”

满殿的宫人全都懵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九岁的太子殿下心性不定,可这也太……儿戏了。

“怎么?本宫的话不管用了?”朱见济小脸一板,拿出太子的架子。

“奴婢不敢!”

秋月等人呼啦啦跪了一地。

“那就快点!”朱见济显得兴致很高,“你们都去院子里,用帕子蒙上眼,数一百个数。本宫和小禄子在殿里藏,谁先找着,本宫有赏!”

这话一出,众人心思各异。但太子发了话,谁敢不从?他们只当是小祖宗病中无聊,想一出是一出。

很快,秋月带着一帮太监宫女,不情不愿地退到了殿外院中,用帕子蒙了眼,开始大声计数。

“一……二……三……”

稚嫩的数数声传来,听着滑稽。

寝殿的大门“吱呀”一声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光和声音。

殿内瞬间暗了下来。

前一刻还满脸天真烂漫的朱见济,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他转过身,看着站在原地,手足无措的小禄子。

他的眼神,不再是一个九岁孩童的清澈,而是穿越了六百年风霜的冷静与锋利。

“过来。”

朱见济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小禄子身子一颤,快步走到他面前,眼神里充满了紧张和不解。

“知道本宫为何要单独留下你吗?”朱见济走到一张巨大的紫檀木雕龙纹屏风后,这里是整个寝殿的视线死角。

扑通。

小禄子没有回答,而是直挺挺地跪了下去,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地砖上。

“奴才,叩谢殿下再造之恩!”

这一跪,干脆利落。

朱见济有些意外,他还没开口,对方倒先摊牌了。

不等他发问,小禄子压抑着颤抖的嗓音,说了起来。

“殿下,奴才的哥哥,叫小安子。三年前,也是这东宫的内侍。只因无意中撞破了……撞破了司礼监的曹太监往慈宁宫送些见不得光的东西,第二天,人就从福海的井里捞了上来……”

小禄子的声音里,带着泣血的恨意。

“宫里只说是他自己失足落水,草草了事。可奴才知道,他是被人活活打死再扔下去的!他水性那么好!怎么可能淹死!”

说到这里,他抬起头,那张清秀的脸上满是泪痕,眼睛却烧着两团火。

“奴才查过,《大明律》上写得清清楚楚,宫中非奉敕杀人者,杖一百,发边卫充军!可曹吉祥那个挨千刀的,他官大,他一手遮天!我哥哥就这么白死了!”

“所以,你就一直忍着?”朱见济问道,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

“是!”小禄子重重一点头,“奴才这条贱命不值钱,但总要为哥哥讨个公道!奴才早就发现您每日的汤药和膳食有问题,秋月她们每次从司礼监的人手里接过东西,都鬼鬼祟祟。奴才人微言轻,不敢声张,怕打草惊蛇,更怕连累了殿下。只能……只能用那种笨法子提醒您。”

原来如此。

朱见济彻底明白了。这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忠心,这是以复仇为食粮,在绝望里长出来的藤蔓,坚韧,且充满了力量。

这种忠诚,比任何赏赐和恩典都来得可靠。

他上前一步,亲手扶起小禄子。

这个动作,让小禄子受宠若惊,浑身僵硬。

朱见济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你信不信,本宫能让你亲手为你哥哥报仇?”

小禄子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彩。

“本宫不但要让你报仇,还要让你站在他面前,让他跪下,亲口认罪!”朱见济的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曹吉祥的脑袋,就是你献给你哥哥最好的祭品。而本宫,需要你做我的手,我的眼,我的刀。”

“殿下……”小禄子的嘴唇哆嗦着,巨大的激动让他几乎说不出话。

他等了三年,在黑暗里忍了三年,终于……终于等到了这一丝曙光。

“奴才……奴才这条命,从今往后,就是殿下的!殿下让奴才往东,奴才绝不往西!刀山火海,万死不辞!”

他再一次磕下头去,这一次,是心甘情愿的效忠。

朱见济笑了。这是他穿越以来,第一个发自真心的笑容。

高端的猎人,往往以猎物的姿态出现。他在这座牢笼里,终于找到了破局的第一把钥匙。

“起来吧。”朱见济的语气恢复了平静,“哭哭啼啼的,不像样。从今天起,你就是东宫的大内官。”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锐利。

“本宫给你的第一个差事:去查。利用你不被人注意的身份,给本宫盯死东宫的小厨房和药房。所有人的进出,特别是跟慈宁宫、司礼监有接触的人,他们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见了谁,本宫都要知道。记住,只要看,只要听,不要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你是本宫埋下的第一颗钉子,要够深,够隐蔽。”

“奴才……明白!”小禄子重重点头,眼中燃烧着复仇和希望的火焰。

“九十八……九十九……一百!我们来找啦!”

殿外,数数声终于结束了。

凌乱的脚步声和宫人们的呼喊声渐渐传来。

“快,藏好。”

朱见济脸上的深沉瞬间褪去,又变回那个顽童,他冲小禄子挤了挤眼,一溜烟躲进了厚重的明黄帐幔后面。

小禄子会意,擦干眼泪,压下心头的万丈狂澜,手脚麻利地钻到了一张桌案底下。

殿门被推开,秋月等人嘻嘻哈哈地冲了进来。

“殿下藏哪儿啦?”

“让奴才找找……”

一场关乎生死的密谋,就此被掩盖在一场荒唐可笑的捉迷藏游戏之下。

朱见济透过帐幔的缝隙,看着在殿内四处搜寻的小禄子,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

眼睛和耳朵已经就位。

那么下一步,就是找到那双能为自己调配解药,扭转乾坤的手了。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望向了东宫药房的方向。

那个掌管着自己生死,每次见面眼神都无比复杂的药房总管——王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