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心照不宣地没有提醒江逸风，昨日薛孤知瑾小娘子遣人送来的帖子，约了今日巳时前往都督府彩排那事。
江逸风醒来便忘了这事，汪植出门前便与萧灵儿达成默契，不提这事，裴十三自然也不会多言。
年关前的马市果然比平日更热闹些。
各地商队赶在年前最后一波交易，人声混杂着马嘶，空气中弥漫着草料和牲畜的气味。
官牙们忙着丈量马匹，兽医查验牙口，几个都督府的府兵在人群中巡视。
江逸风缓步走着，目光掠过一匹匹健驹，就是来来回回挑了许久也没合意的。
行至一处铁匠铺前，他停下脚步，拿起摊上一块弧形铁片。
马蹄铁？
摩挲着这块冰冷的铁器，眉头微蹙。
这物件在他的记忆里，似乎不该出现在这个时代。
郎君好眼力。铁匠见他驻足，出声招呼，这是马掌，装上后走山路也不怕。听说是多年前从长安传来的法子。
长安，江逸风指尖微微一顿。那个名字总让他心头泛起异样。
他放下马蹄铁，想着这又是那穿越者搞出来的吧？想到穿越者后，不由的想起薛孤知瑾说起的忠勇侯。
坏了。他轻拍额头，今日与薛孤小娘子有约。
萧灵儿与裴十三对视一眼。
此刻已近申时了。萧灵儿轻声道，心中暗道，祸事了，阿郎明明是要选马的，怎的又记起这事来。
江逸风略一沉吟：十三留下选马，要温驯些的。灵儿随我去都督府。
裴十三抱剑领命：阿郎，还是让我随你前去，他心中是不放心的，对那都督府以及那诡计百出的薛孤小娘。
江逸风看出他的担心，笑道：“放心，此时她们应无恶意。”转身急忙招呼街边赁车，萧灵儿紧随其后。
“快，赶往都督府。”
马夫见有客，急忙下车拖出踏床，口中念叨道：“贵人慢一些。”
见两人上了马车，裴十三只好收起担心，先去选马匹。
都督府内院的绣阁里，已是烛火初上。
薛孤知瑾怔怔地望着铜镜中的自己，一日的期待，最终都化为了难以言说的失落。
那条精心挑选的鹅黄银泥披帛，此刻只觉刺眼——这是她晨起时，想着那人或许会喜欢，才特意换上的。
谁知，从晨光熹微等到日影西斜，再等到暮色四合，那人竟连影子都无。
“蕙娘，将这披帛换下吧。”她的声音带着涩意，仿佛卸下的不只是一件华美服饰，还有那份蠢蠢欲动、却又被冷水浇透的心思。
她甚至开始暗自懊恼，为何要为一个只见了几面、行止跳脱的商贾如此上心。
转念又在想是不是因为自己以前对那商会的事情引起了那江郎君的不快。
侍女蕙娘轻声应着，刚刚卸了妆，换下了那黄银泥披帛。
门外却传来门房略显急促的脚步声与禀报：“小娘子，府外有一江姓郎君，说是前来赴约。”
“啊？”
薛孤知瑾倏然转头，檀口微张，却只唤出这一个短促的音节。
一股混杂着惊愕、委屈、羞恼，以及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隐秘喜悦，如同打翻了五味瓶，瞬间在她心间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