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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城山脚下,松柏掩映之中,有一处名为「忘机庵」的小小尼庵,香火稀疏,颇为清静。

此刻,庵内一间素净的禅房里,一位年约四十的汉子正盘膝而坐。

他面容刚毅,肤色黝黑,眉宇间刻着风霜与一道浅浅的刀疤,虽身着粗布衣衫,但腰背挺直,身形魁梧,隐隐透出一股行伍之人的肃杀之气。

他便是那真正的“芙蓉花盗”,名为张澜。

坐在他对面的,是忘机庵的比丘尼慧忍,年岁与张澜相仿,面容清瘦,眼神平静中带着些许忧色。

“澜叔,近日成都府内外传言,甚嚣尘上……”慧忍将市井间流传的那些关于“芙蓉盗”虐杀老弱、残害孩童的骇人听闻之事,一一述说,声音低沉。

张澜听着,面色渐渐沉下,握着膝盖的手掌青筋微凸。

待慧忍说完,他猛地一拍身前矮几,虽未使大力,却震得茶盏轻响。

“丫头!”

他声音压抑着怒火,如同闷雷,“你是知道叔为人的,某手中之剑,只斩该杀之人。

那些贪官污吏,通敌硕鼠,死有余辜,某何时曾伤及无辜老弱?更遑论……更遑论那等禽兽不如之行径。”他胸脯起伏,显是气极。

家人蒙冤惨死的画面在他脑中闪现,他立誓复仇,却从未想过偏离心中的“公道”。

慧忍轻叹一声,她俗家名柳菁菁,祖上与张澜祖上乃是世交,皆属军籍。

她自家也是满门忠烈,尽殁于沙场,最终看破红尘,在此落发出家,守着这忘机庵度日。

她深知张澜性情刚烈,背负血海深仇,此行险着实是迫不得已。“菁菁自然信得过叔父。

只是……外面传得有鼻子有眼,三人成虎,众口铄金。

如今这庵外,怕是已有官府耳目,此地,叔父不宜久留了。”

张澜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腾的气血,目光望向窗外苍翠的山色,带着无尽的悲凉与愤懑:“哎……‘斩贪颅以秤公道,散浮财而赎世罪’,此乃某立誓之言。

某这一生,尽遇不公,天道何在?”他本是松州府兵校尉,祖上世代军卒,骁勇善战。

咸亨元年(公元670年),唐蕃大非川之战,他身先士卒,却因上司冒功不成,反被诬陷通敌,致使全家遭诛,只有他凭借高超武艺,携部分军械杀出重围,亡命天涯。

祖传的陌刀之法与剑法,他练得炉火纯青,本还有一套战阵兵法,可惜早年遗失。

那耗费多年才追查到的益州仓曹参军宇文恺,成都府接任县丞一职的校尉张守忠等人,表面冠冕堂皇,暗地里却与吐蕃商人勾结,走私军械乃至军械制造图谱,资敌牟利。

正是他眼中“该杀之人”,这忘机庵,既是故人之后清修之所,也成了他临时藏匿和存放那些取自贪官、意欲散于贫苦的“不义之财”的地方。

另一边,成都城内,江逸风并未沉浸于流言散布的“成果”,而是带着狄光嗣安排的数名精干不良人,以及裴十三与萧灵儿,重返最早遇害的官员之一——宇文恺的府邸。

府邸查封已久,朱门紧闭,庭阶生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