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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逸风的药材车依旧跟在队尾,他本人则更加沉默。

无意出手打破了自己精心构筑的麻木外壳,露出了内里不愿示人的棱角。

之后几日,他几乎终日躺在车辕上,用一顶破旧的宽檐胡帽盖着脸,对周遭的一切不闻不问,连张钊偶尔蹭过来,递上烤热的肉干或是打听兰州招募护卫的进展,他也大多以沉默应对。

张钊却不敢再将他视为普通的落魄胡商。

那日杀神般的身影、那石破天惊的一刀,已深深烙在他脑海里。

他虽好奇得百爪挠心,却也不敢过多打扰,只是每日仍会习惯性地到车旁转一圈,默默地放些清水和食物,表达自己的敬畏。

这一日午后,商队在一片相对背风的红土崖下早早扎营。

天气闷热,空气中一丝风也无,只有毒辣的日头炙烤着大地。

几名伤势过重的护卫没能熬过去,在痛苦的呻吟中咽了气,更给营地增添了几分悲凉。

众人草草将他们掩埋在崖壁下,堆起几座简陋的坟茔,连块像样的墓碑都没有。

江逸风依旧靠坐在车阴里,帽子盖着脸,似乎对身边的死亡无动于衷。

只是,当那压抑的哭声和铲土声隐约传来时,他盖在帽檐下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微微蜷缩了一下。

无尽的死亡,自打来到大唐后,他见得太多太多了。

从贞观年的开疆拓土,到后来朝堂的暗流涌动,再到苏小月的病榻缠绵……死亡如同一个永恒的伴侣,一次次夺走他身边的人,唯独将他遗留在这孤寂的人世。

他的心本该早已坚硬如铁,可为何……依旧会觉得窒息?

张钊处理完同伴的后事,拖着沉重的步子走过来,一屁股坐在马车旁的阴影里,摘下头盔,露出汗湿的头发和疲惫的脸。

他拿起水囊灌了几口,看着远处那几座新坟,哑声道:“又走了几个……都是好兄弟……早上还一起啃干饼来着……”

他没有指望得到回应,更像是自言自语地排遣着胸中的块垒。

然而,隔了许久,那顶破胡帽下,竟传来一个极低、极淡,仿佛被风一吹就散的声音:

“活着……便好。”

张钊猛地一愣,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他愕然转头,看向那顶依旧盖着脸的帽子。

这是几天来,这位神秘的郎君第一次主动说出带有明确意义的话,虽然只有短短四个字。

活着便好。

是啊,在这条残酷的丝路上,能活着走到下一个绿洲,能活着看到明天的太阳,有时便是最大的奢望。

张钊咀嚼着这四个字,忽然觉得鼻头有些发酸,重重地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融入了这片无边无际的、沉默而贪婪的苍黄大地。

黄河水浑浊湍急,拍打着古老的渡船。

阿史德木勒站在船头,任由水汽扑打在疲惫的脸上。

再次返回兰州,他顾不上休整,立刻着手办理两件最紧要的事:招募护卫,以及将商队遇袭的消息传回东都。

兰州城虽经战乱,却因地处要冲,依旧人流如织。

城墙根下,坊市之间,从不缺讨生活的健儿、退役的老卒、以及因各种原因流落至此的勇武之辈。

阿史德木勒深谙此道,他并未大张旗鼓,只是通过相熟的牙人,在几家信誉尚可的脚店、武馆放出消息:大商队急募敢战护卫,前往安西,酬金从优,即刻支付安家费。

消息如同投入水面的石子,迅速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