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月脸上的笑容热切得过分，眼神却空洞发直，仿佛沉浸在自己臆想的世界里。
她甚至开始手舞足蹈地比划起来，描述着如何给“新姊妹”布置房间，如何安排她们的起居，如何“姊妹情深”……
而李治脸上的笑容渐渐僵住了。
这……这反应怎么有点不对劲？太热情了，这反应……真的有些瘆人。
这不像是一个正室夫人该有的反应，倒像是……像是市井间那些精神不济的疯妇。
一旁的江逸风也看傻了，但他瞬间明白了苏小月的意图，心中闪过一阵心疼，还有些许难以言喻的佩服。
她这是在……装疯卖傻，用最极端的方式，把“纳妾”这件事描绘成一场皇帝无法承受的“灾难”。
“苏氏！苏氏！”李治试图打断她越来越离谱的臆想，“朕在问你话，你……”
“哎呀，陛下，”苏小月仿佛没听见，反而猛地凑近了几步，吓得王伏胜下意识地挡在李治身前。
她双眼放光地盯着李治，声音尖利：“您说，那几个姊妹，是喜欢睡硬板床还是软塌？要不要给她们房里多放些熏香？陛下您宫里用的什么香？给臣妇也说说呗？臣妇好照着准备，让姊妹们宾至如归，感受到家的温暖。
还有，陛下，她们什么时候过门？明天？后天？臣妇这就回去收拾，保证办得热热闹闹的，要大红花轿，要吹吹打打，要让全长安城都知道陛下对侯爷的恩典，让那些新姊妹风风光光地嫁进来……”
她越说越激动，手舞足蹈，唾沫星子几乎要溅到御案上。
那副癫狂热切、状若疯魔的样子，哪里还有半分刚才入殿时的温婉端庄？
李治的脸色彻底变了，能确认苏小月薏症无疑了。
从最初的错愕，到后来的不耐，再到此刻的惊愕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惧。
他看着眼前这个语无伦次、眼神涣散、举止夸张的妇人，仿佛看到了一块甩不掉的烫手山芋。
这要是真把几个秀女赐过去，以苏小月现在这副样子，还不得把侯府闹得天翻地覆？
那些秀女还能有好日子过？这哪里是恩赐，简直是给江逸风送去了几个“催命符”。
更要命的是，这事要是传出去，自己赐婚逼出个疯子正室，皇家颜面何存？
“够了，苏氏，你给朕住口！”李治终于忍无可忍，猛地一拍御案，厉声呵斥。
这一声厉喝，如同点燃了炸药桶。
只见苏小月浑身一颤，仿佛被吓到了极致。
她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惊恐的表情。
她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李治，嘴唇哆嗦着，然后——
“哇——！”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嚎猛然爆发！声音尖锐凄厉，几乎要刺破殿顶。
“陛下！您……您凶我！您为什么凶我？臣妇做错了什么？
臣妇只是想好好伺候新姊妹们，想让侯爷多子多福啊！呜呜呜……陛下，您是不是觉得臣妇碍眼了？
是不是觉得臣妇年老色衰配不上侯爷了？您要侯爷把臣妇休了吗？啊——不活了！我不活了！”
她一边嚎啕大哭，一边猛地冲向旁边的蟠龙金柱，看那架势就是要一头撞死。
速度之快，动作之决绝，吓得王伏胜魂飞魄散，连滚爬爬地扑过去阻拦，险之又险地在她撞上柱子前将她死死抱住。
“夫人！夫人使不得啊。”王伏胜吓得声音都变了调。
苏小月被抱住，挣扎不脱，更是哭得惊天动地，涕泪横流，精致的妆容花得一塌糊涂。
她捶打着王伏胜，又踢又踹，嘴里不停地哭喊：“放开我，让我死了算了，陛下都要侯爷休我了，我还活着干什么，侯爷！侯爷！您说句话啊！您是不是也嫌弃我了？
啊——我的命好苦啊——！”
她哭嚎着，挣扎着，状若疯癫，整个暖阁被她的哭闹声充斥得如同人间地狱。
御案上的笔墨纸砚被她挣扎间扫落在地，一片狼藉。
李治彻底懵了，他这辈子哪见过这等阵仗？
后宫妃嫔争宠，最多是哭哭啼啼、含沙射影，何曾见过如此泼妇骂街般、寻死觅活的场面？
尤其还是在他这个皇帝面前，帝王威仪、天子尊严，在这泼天的哭闹和满地狼藉面前，被冲击得荡然无存。
他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太阳穴突突直跳，耳朵里嗡嗡作响，眼前一阵阵发黑。
他指着被王伏胜和几个闻声赶来的小内侍死死按住的苏小月，手指颤抖，嘴唇哆嗦着，半天才憋出一句：“简直……简直不可理喻，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侯爷！侯爷救我啊！陛下要杀我啊！”苏小月还在挣扎哭喊，声音凄厉无比。
李治再也待不下去了，他只觉得这暖阁如同炼狱，多待一刻自己都要窒息。
他猛地站起身，拂袖就走，脚步踉跄，甚至差点被地上的狼藉绊倒。王伏胜等人想上前搀扶，却被他一把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