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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元忠猛地抬头,那张布满死灰的脸在灯火下惨白骇人。

看清阶上那副在灯火下泛着幽冷光泽的傩面时,身躯剧颤如秋风最后一片枯叶。

他手足并用向前爬行两步,额头重重磕于坚硬石阶,发出沉闷“咚”响,再抬起时,前额已是一片触目惊心青紫淤红。

“罪……罪臣魏元忠,”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浓重哭腔,在死寂夜中格外凄厉,“驭下无方,致使狂悖之徒元唤,狗胆包天,冒犯侯爷仙驾,惊扰真人清修,罪该万死!罪该万死啊!”每说一句,额头便重磕石阶,“咚咚”闷响如重锤,敲在每一跪伏官员心上,亦敲在阿史那月心上。

“此獠元唤,”魏元忠猛地直身,脸上涕泪纵横,混着额前血污,状若癫狂。

回身一把揪住旁侧捆作粽子、早已魂飞魄散的元唤发髻,如拖拽待宰牲畜,将其狠狠掼于江逸风脚下石阶前。

元唤口中塞布,唯余绝望“呜呜”声,屎尿恶臭瞬间弥漫。

“此獠目无法纪,狗胆包天,竟敢率众冲击仙观,惊扰真人,罪无可赦。”魏元忠声音因极致恐惧用力而尖锐变形,“下官已将其擒获,是杀是剐,是烹是裂,但凭侯爷一言,下官绝无二话,只求……只求侯爷念在下官……下官……”他又伏身下去,额头死死抵住石阶,声音哽咽不成语句,“……求侯爷开恩,饶恕下官失察之罪,饶恕洛阳署上下……无知之过。”

身后跪伏数十属官,此刻如遭无形鞭笞,齐齐以头抢地,发出沉闷整齐磕头声,伴随一片带着哭腔的哀告:

“求侯爷开恩!”

“下官等知罪!”

“任凭侯爷发落!”

哀恳之声汇聚成令人心悸的浪潮,于清虚观肃穆殿宇间回荡。

阿史那月立于江逸风身后半步,静观此景。

灯火映照下,师兄傩面侧影线条冷硬如铁。

下方那片曾高高在上的紫色官袍,此刻已卑微匍匐于尘埃,在死亡恐惧下瑟瑟发抖。

权力之巅与深渊,生杀予夺之无情,于此一刻以无比赤裸、无比残酷之姿呈现眼前。

白日冲撞道观的元唤,此刻如死狗瘫于阶前,其命运,连同这些跪地求饶官员的命运,皆系于师兄傩面之后那无声颔首或摇头。

这份近在咫尺、足主宰他人生死的滔天权柄,让阿史那月心底,悄然滋生出不一样的寒意。

她想起了灭国前的高昌,想起自己年幼时。。。。。。

江逸风目光,如实质冰锥,缓缓扫过下方匍匐颤抖的紫色海洋,终落于那瘫软如泥、散发恶臭的元唤身上。

视线未久停留,似视其为微不足道秽物。

随即,冰冷视线重新抬起,聚焦于额头血肉模糊、身躯抖如筛糠的魏元忠身上。

大殿前一片死寂,连晚风似已凝滞。唯余粗重喘息与压抑呜咽,如濒死哀鸣。

终于,傩面之后,传出一低沉声音。字字清晰,带着冻结灵魂的寒意:

“魏元忠。”

三字如惊雷,炸得魏元忠猛地一颤,几欲瘫软。

“洛阳令,好大的官威。”江逸风声平无波,却字字如刀,“清虚观,乃朝廷敕造,供奉三清之地。

本侯师妹阿史那月,于此清修,奉道祖法旨,守大唐律令。”他微顿,傩面眼孔似有幽光流转,扫过下方每一颤抖官员,“何时起,成了你等口中惑众敛财之妖道?何时起,洛阳令署不良人,可如匪类般持械破门,锁拿朝廷敕封道观住持真人?”

每问一句,魏元忠身躯便矮一分,几欲缩作一团。

“驭下无方?”江逸风声陡然转厉,如金铁交击,“此獠元唤,狗仗人势,光天化日,持械行凶,毁吾观门,伤吾道众,污吾师妹清名。

此非无方,乃是纵容,若非本侯今日恰在此处,”冰冷目光如实质刀锋,再次掠过元唤,“吾师妹安危,谁来担待?清虚观百年清誉,毁于一旦,谁来担待?”

最后两句诘问,如无形重锤,狠狠砸在魏元忠与所有官员心上,魏元忠只觉一股腥甜涌上喉头,眼前阵阵发黑,几欲当场晕厥。(寒窗苦读,一腔为民抱负……尽付东流乎?)

“侯爷……明鉴,下官……罪该万死,……瞎了狗眼,聋了狗耳,豚油蒙了心窍,竟被此獠蒙蔽,”魏元忠涕泪横流,语无伦次,唯余绝望哀嚎,

“下官愿致仕谢罪,愿散尽家财重修观宇,只求……只求侯爷予下官……一个赎罪之机,予洛阳署上下……一条生路。”

他再次以头抢地,咚咚作响,额前青紫淤红已然破裂,渗出殷红血丝,于灯火下格外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