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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徽六年(六五五年)。

长安城的初春尚带着料峭寒意。太极宫御书房内,炭火静静燃烧,却驱不散李治眉宇间的烦恼。

他手中拿着一份奏疏,墨迹饱满,字字恳切,正是侍中韩瑗再次呈上的谏表。

奏疏中引经据典,条分缕析,从礼法纲常到社稷稳定,洋洋洒洒数千言,核心只有一个:坚决反对废黜王皇后,改立武昭仪为后。

李治放下奏疏,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温润的玉镇纸。

他深知韩瑗此人,方正刚直,是朝中少有的不阿谀的纯臣。

这份奏疏,虽言辞激烈,甚至直指武昭仪“被驱出家,来路不明,”的旧事,触犯了他内心的隐秘,但其忧国之心,拳拳可见。

他无法否认韩瑗的正直,也无法因这正直而治其罪,他虽没有太宗皇帝那般宽容,但自认也相差不多。

最终,他只是将奏疏轻轻搁置在御案一角,未加朱批,亦未发一言,消极对待。

沉默,是他对这位耿直老臣最后的体面,也是对朝野汹汹议论的一种无言的压制。

他期望这沉默随着时间推移能让此事渐渐冷却。

然而,甘露殿内的气氛却截然相反。

武曌端坐于梳妆镜前,铜镜映出她绝美的容颜,但那双深邃的凤眸里,此刻却燃烧着足以焚毁一切的怒火。

内侍省内自己安插的小宦官悄悄抄录的韩瑗奏疏副本,正摊开在她面前的妆台上。

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针,狠狠扎进她的眼底、刺入她的心尖。

尤其是那句“出身不明,若立为后,恐污圣德,遗羞千秋”,更是让她白皙的手指死死攥住了手中的玉梳,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

“韩瑗……”她齿缝间冷冷挤出这个名字,声音低沉得如同冰雪。

对于那些关陇老臣的反对,她尚能理解其门户之见。

但韩瑗,这个素来以清流自居、不依附任何派系的人,此刻跳出来如此不留情面地攻讦她,其用心之险恶,在她看来尤甚于长孙无忌。

这是在动摇她根基,是在陛下心中埋下疑虑的种子,更是在天下人面前撕开她最不愿示人的伤疤。(那段被从家中赶出来的经历)

怒火在胸中翻腾,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堤坝。

她猛地将玉梳拍在妆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吓得侍立一旁的宫女阿萝浑身一颤。

“阿萝,”

武曌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冷静,但那冷静之下,是令人心悸的寒意,“去,即刻召中书侍郎李义府、礼部尚书许敬宗入宫。

就说本宫有要事相询,让他们……从西侧门入。” “要事相询”四字,她说得格外缓慢清晰。

阿萝不敢怠慢,躬身应诺,匆匆退下。

是夜,中书省值房内灯火通明。

从甘露殿归来的李义府与许敬宗屏退了所有属下和侍从,相对而坐。

两人面前的案几上,摊开的正是韩瑗那封谏疏的副本。

“你说这侍中韩瑗这是铁了心要跟昭仪殿下过不去,他所图为何?”

李义府手指敲击着奏疏副本,脸上惯常的笑容带着一丝阴冷,“句句诛心,字字见血。陛下虽未表态,但留中不发,本身已是对韩瑗的优容。但长此以往,恐非昭仪殿下之福。”

许敬宗捋着稀疏的胡须,眼中精光闪烁:“韩瑗此人,油盐不进,仗着几分清名,便以为可以直言无忌,阻挠圣意。陛下念其旧功,不忍处置。但此风若长,殿下大业必受其阻。”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老谋深算的意味,“殿下召见,其意不言自明。韩瑗,必须搬开。而且要快,要狠,让他再无翻身之日,更要震慑那些还在观望、甚至心存侥幸的关陇旧党。”

李义府心领神会:“许公高见。只是……如何搬开?他韩瑗并无明显劣迹,弹劾他直言进谏?陛下第一个不会答应。需得寻一个……足够重,足够让陛下也无法回护的罪名。”

两人陷入了沉默,烛火在墙上投下他们沉思的身影。

窗外寒风呼啸,更衬得值房内气氛凝重。

时间一点点流逝,案上的茶水早已冰凉。

忽的,许敬宗浑浊的老眼中闪过狠厉的光芒:“韩瑗与褚遂良,素来交厚,是也不是?”

李义府一怔,看向下定决心的许敬宗,随即明白了点什么。

嘴角勾起一抹阴鸷的笑意:“不错,褚遂良贬谪在外,心怀怨望,人所共知,韩瑗身为侍中,手握机要,若与之交通……”

“何止交通,”许敬宗猛地一拍案几,声音带着一种构陷成功的兴奋,

“褚遂良如今改任何职?桂州都督,桂州地处岭南,蛮荒之地,毗邻交趾,山川险峻,民风彪悍,若韩瑗与之密谋,以桂州为根基,招募流亡,勾结蛮部,拥立褚遂良为外援,里应外合,图谋不轨……此乃谋逆大罪,陛下纵有千般不忍,也绝无姑息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