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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风卷着雪沫灌进河东灾民临时窝棚时,老铁匠赵三指正用身子护着回风炉的火种。

炉膛里劣煤爆出的火星溅到他手背上,老人却笑得露出牙豁子:侯爷教的这燃煤方子,可比那木炭耐烧,还便宜。

老里正用树皮似的手抚过炉壁提手,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一旁的跛足的张铁匠,连忙拍他后背,下手处只摸到单薄的肩骨:您老可挺住,侯爷说了,过几天还有粮运来。话音未落,远处传来孩童的欢呼。

浅薄的雪地里,十几个娃娃正用煤渣在夯土墙上画图——有带烟囱的砖房,有冒着热气的粥棚,最显眼的是个戴傩面的人弯腰给炉子添煤。

长安皇宫,殿中银炭在回风炉中烧得无声无息,李治正在处理奏折。

三日前那封急报的内容又浮现在眼前:雪地里,傩面侯爷身后跪着的灾民没有举万民伞,而是托着几十块写有姓氏的木牌,每块背面都刻着家族存活的丁口数。

陛下,奴婢再去热热,王伏胜捧来的参汤在案头结出薄霜。

皇帝似想到了什么,放下手中奏折,突然拾笔蘸墨,笔锋在御印上悬停良久。

这方新刻的宝玺本该见证盛世,此刻却映照着两难困局——工部上月为防水汛提前整备河工没递交奏折上来,礼部改革明经科亦未上奏给自己,户部驳回赈灾章程。。。。这些种种,明显让这位皇帝感到大权旁落。

另一旁,炉火将奏折上的联名收回忠勇侯的权力。。。。下方的朱批映得血红。

李治忽然想起去岁此时,长孙无忌在宫里说的那句:老臣所求,不过如这炉中银炭——燃尽自身,暖及天下。可眼下这炭块垒成山时,连皇帝都要仰仗它们的光热。

得培养自己的臣子想法浮上心头,他忽然下定决心 拟诏: 着忠勇侯江逸风与礼部一并主永徽二年春闱。 ——这既是给寒门开的路,也是给关陇留的梯。

若那些世家子真能在傩面侯爷手下考出真才实学,倒也能避免了进一步加深各方矛盾。

数日后,诏书八百里加急送到河东时,江逸风正在教流民改良耧车。

傩面被夕阳镀了层金边。

让我去考校诗赋?傩面后的声音带着笑意。

牛进达夺过诏书扫了眼,突然指着远处夯墙的灾民:看看那些人,他们能任由你离开,去给长安世家公子哥些当座师?

江逸风尚未答话,棚外,不远处人群突然分开条路。

十几个老者颤巍巍捧来件百衲衣——那是用灾民们从破袄上撕下的布条缝成,每块补丁上都绣着句话。

最醒目的青布上歪斜地绣着:河东三千户,活命谢侯爷。

老人家,这可使不得,江逸风刚要去扶,却见老人们齐刷刷跪成一片。

领头老者高举的陶碗里,浑浊酒液映着无数张沧桑的脸:侯爷若回长安,求您带上这碗河东的土酒——河东人可不敢忘了侯爷。

铁打的汉子牛进达突然红了眼眶,他一把抓起诏书按在酒碗旁,黄绫立刻被酒气晕出深浅纹路:罢了,罢了,某多在这待些时日吧,他指向远处新建的砖窑,等他们建完房子。。。。后面的话,越说越小,只有自己能听到。

而此时,长安城中长孙府的书斋飘着松墨香,褚遂良刚看完河东送来的密信,就听见廊下有节奏的敲击声——长孙无忌正用棋杵轻叩青玉棋盘。

江逸风确实有些才能。太尉突然推枰而起,黑白玉子叮当落入檀木棋罐,当年先帝让他戴傩面入朝,难倒就是防我等老臣。。。话到此处突然打住。

长孙无忌转向窗外雪松,登善,你看这树,长得越高,越要修剪横枝。

褚遂良才无心去看,而是将目光看向案头待批的进士名录。

更夫的梆子声穿过风雪。

紫宸殿的炉灰、河东的百衲衣、还有正被江逸风收入行囊的土酒。

这个永徽元年的冬天,大唐的君臣都在用自己的方式,焐热这个不寻常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