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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南山,翠微宫含风殿。

殿内弥漫着浓重得化不开的药味和一种沉甸甸的、近乎凝固的死寂。

李世民躺在宽大的龙榻上,气息微弱,脸色灰败如金纸,唯有那双深陷的眼窝里,偶尔迸射出的光芒,依旧带着帝王的睿智。

他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帝国的未来、权力的平稳过渡,必须在他彻底闭上双眼之前,安排妥当。

这一日,他强撑精神,命王德传召了两位最重要的托孤大臣——太尉、赵国公长孙无忌与中书令褚遂良。

两位重臣跪在榻前,看着病骨支离的君王,心中悲恸难抑。

“辅机……登善……”李世民的声音沙哑而缓慢,仿佛每一个字都需要耗费巨大的力气,“朕……大限将至矣。”

“陛下,”长孙无忌与褚遂良以头抢地,泣不成声。

“莫哭……”李世民艰难地抬起枯槁的手,示意他们近前,

“身后事……朕……已有定夺。”他喘息片刻,目光扫过两位心腹重臣,“朕生于武功,长于长安……朕……是大唐的皇帝,是长安的天子,朕的葬礼……不依那关陇旧俗,一切……按长安本地汉家礼仪办,简朴……庄重……让朕……魂归长安城……”

这看似简单的遗命,实则蕴含着巨大的政治信号。

关陇集团(以长孙无忌为代表)的传统葬礼习俗,往往带有浓厚的鲜卑旧风。

李世民特意强调依“长安本地汉家礼仪”,简朴庄重,不仅是对自己一生“天可汗”身份下汉家帝王内核的回归,更是在向天下宣告:未来的大唐,将以长安为核心,以汉家礼法为正朔,这无疑是对关陇门阀潜在影响力的一种无形削弱和引导。

长孙无忌心中一震,他作为关陇集团的核心人物,自然明白这遗命的分量。

但他对李世民的忠诚早已超越门户之见,更明白此刻稳定压倒一切。

他重重叩首,声音哽咽却无比坚定:“臣……谨遵陛下圣谕,必使陛下身后事,合礼合制,不负圣望。”

李世民的目光又落在褚遂良身上:“登善……你的字……是朕最信重的。辅机性情刚直……你……心思缜密……当同心协力……辅佐……雉奴……守好……这大唐江山……勿使……朕失望……”

“臣褚遂良,肝脑涂地,必竭股肱之力,辅佐太子殿下,保社稷安泰。”褚遂良亦是泪流满面,额头触地有声。

看着两位心腹重臣的表态,李世民眼中闪过欣慰,随即又被巨大的疲惫淹没。

他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退下。

长孙无忌与褚遂良一步三回头,带着沉甸甸的托付和无尽的悲伤,退出了含风殿。殿内,只剩下帝王沉重的呼吸伴着更深的孤寂。

次日,当清晨微弱的阳光勉强透入殿内时,李世民再次命王德传召一人——忠勇侯江逸风。

江逸风快步走入殿内,跪拜行礼:“臣江逸风,叩见陛下。”他抬头,看到龙榻上那形销骨立的帝王,心中亦是沉痛。

“江小子……近前来……”李世民的声音比昨日更加虚弱,眼神却带着一种洞悉人心的锐利。

江逸风依言跪行至榻前。

李世民的目光在他傩面上逡巡,仿佛要穿透那平静的表面,直抵内心最深处。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诱惑力:“小子……你……有胆识,有谋略,更有……不为人知的……手段。雉奴……仁厚有余……然……主少国疑……朕……欲使你……为权臣。”

“权臣”二字,如同惊雷在江逸风耳边炸响。

他猛地抬头,迎上李世民那深邃、审视、甚至带着些许疯狂试探的目光。

权臣?位极人臣,权倾朝野,甚至……凌驾于新君之上?这是何等的诱惑,又是何等的……致命陷阱。

刹那间,无数念头在江逸风脑海中飞转。权力的巅峰?执掌乾坤的快意?

不!他几乎立刻就想到了霍光、想到了王莽、想到了历史上那些权臣最终凄惨的下场。

更想到了自己——他生性懒散,所求不过安稳逍遥,有美酒佳肴,有红颜知己苏小月相伴,闲来逗弄下师妹,练练师父教的拳法,岂不快哉?朝堂倾轧,权力漩涡,那并非他心之所向。

电光火石间,江逸风动作上露出了恰到好处的惶恐、茫然,甚至带着一丝憨厚的“不解”,他慌忙叩首,语气带着“受宠若惊”的慌乱和“自知之明”的推拒:

“陛下,臣……臣惶恐,臣何德何能,敢担此重任?臣……臣就是个闲散人,侥幸立了些微末功劳,蒙陛下厚恩封侯,已是诚惶诚恐,夜不能寐。

臣……臣只想安安稳稳,吃好喝好,陪着家中那不懂事的妾室……过几天太平日子……求陛下……莫要吓唬臣了,这等社稷重任,臣……臣万万担不起,也……也不愿天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啊!”

他这番“胸无大志”、“贪图享乐”的“自白”,情真意切,毫无作伪。

那提到“家中妾室苏氏”时眼中流露出的“没出息”的眷恋,更是惟妙惟肖。

李世民死死盯着他,锐利的目光如同刀子,但也没从眼前之人身上看出什么端倪来。

片刻之后,帝王眼中那丝试探的锋芒缓缓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释然,有失望,或许……还有不易察觉的欣赏?

释然于江逸风果然没有那等野心,失望于他拒绝成为自己留给儿子的一柄制衡权臣的利刃,欣赏于他这份难得的清醒和……懒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