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台之上,姬玄的身影沐浴在人造的圣光之中,显得神圣而虚伪。
他享受着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如同神只俯瞰着卑微的凡人。
他环视下方那一张张被震撼与狂热填满的脸庞,嘴角的讥讽愈发浓重,心中的嫉妒之火却在熊熊燃烧。
“光说不练假把式,不过是些迷惑人心的戏法!”
他的声音裹挟着妖尊阶的威压,如同滚滚天雷,响彻全场,强行压下了鼎沸的人声,试图重新夺回话语权。
他遥遥指着那头刚刚进化、气息尚不稳定的熔岩地狱犬,以及它身旁那位满脸激动,因胜利而双颊泛红的金发少女娜塔莎。
眼中,毫不掩饰地闪烁着残忍与嫉妒的光芒。
“真正的强大,要靠实战来检验!”
“我,将代表神,与你的‘速成品’,进行一场神圣对决!”
姬玄的话语充满了蛊惑力,他巧妙地将这场对决定义为神圣信仰与投机取巧的碰撞。
他身后,一名气息沉稳、目光如刀的中年人,无声地走了出来。
此人气息凝练,太阳穴高高鼓起,行走之间龙行虎步,显然是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狠角色。
“这是我神殿中最普通的‘神仆’,赵坤。”
姬玄的语气带着施舍般的傲慢,刻意强调“普通”二字。
“他的斗灵,不过是一头小小的战将阶巅峰,光明狮鹫。”
话音落下,全场一片哗然,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瞬间被一盆冷水浇得摇摇欲坠。
普通?
战将阶巅峰!
那中年人赵坤灵宫一动,一头通体燃烧着圣洁白色火焰的狮鹫斗灵凭空出现。
它身形矫健,双翼展开足有十米,锐利的鹰眼扫视全场,散发出的威压如同实质的刀刃,让无数低阶斗灵师感到呼吸困难,脸色发白。
人群之中,来自沙洲城和滏阳城的几位基地首领,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凝重。
“战将巅峰……这在中型基地里,已经是绝对的王牌战力了,竟然只是一个‘普通神仆’?”
“那个神殿,到底恐怖到了何种地步?”
所有人的目光,都同情地落在了娜塔莎和她那头刚刚踏入战将阶初期的熔岩地狱犬身上。
无论是等级、资质,还是实战经验,这都是一场毫无悬念的碾压。
姬玄口中的“友好切磋”,分明是一场蓄意的、残忍的公开处刑。
他要用最血腥的方式,将刚刚燃起的育灵之火彻底踩灭,告诉所有人,他所代表的“神权”,不容挑衅。
娜塔莎的脸颊有些苍白。
面对那头光明狮鹫的恐怖威压,她感受到了源自灵魂的颤栗,这与之前面对兽潮时的恐惧不同,这是一种纯粹的、来自更高生命层次的压制。
她身旁的熔岩地狱犬也发出了低沉的呜咽,灼热的熔岩身躯下,是刚刚获得力量后的不安与躁动。
人群中传来窃窃私语,同情、怜悯、幸灾乐祸的目光交织在一起。
然而,当娜塔莎的视线穿过人群,与高台上云竹那平静如深潭的眼眸对上时,她心中的所有紧张与恐惧,瞬间被一股无穷的勇气所取代。
那是信任,是信仰。
她相信这个男人,如同相信黑夜过后的黎明,他既然让自己上场,就一定有他的道理。
她深吸一口气,不再退缩,反而上前一步,挺直了自己略显单薄的脊梁。
她轻轻抚摸着自己那头地狱犬滚烫的头颅,又拍了拍身边那台略显笨重、充满了蒸汽朋克风格的简易机甲。
这台机甲是她和几个同伴用从战场上缴获的战神帝国机械兽残骸,在云竹的指点下,七拼八凑修复起来的。
它的装甲上还留着狰狞的划痕,背后的锅炉发出“呼哧呼哧”的粗重喘息,与那头圣洁的光明狮鹫相比,简直就像一个乡下来的、随时可能散架的土包子。
但此刻,少女的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我,接受对决!”
战斗的号角吹响。
赵坤面无表情,眼中带着一丝上位者对下位者的漠然,如同看待一只即将被碾死的虫子。
他根本没把眼前这个小姑娘和她那拼凑起来的玩具放在眼里。
“神说,要有光。”
他轻轻一挥手,姿态优雅而从容。
半空中的光明狮鹫发出一声高亢的啼鸣,双翼扇动,数十道由圣光凝聚而成的箭矢,如同密集的雨点,划破长空,带着净化的气息,朝着娜塔莎爆射而来。
“躲开!”
娜塔莎瞳孔一缩,精神力瞬间链接了机甲与斗灵。
笨重的蒸汽机甲迈开沉重的步伐,在场地上狼狈地躲闪,每一步都在坚硬的合金地面上留下深深的脚印。
熔岩地狱犬则发出一声咆哮,喷吐出灼热的岩浆弹,试图拦截那些圣光箭。
然而,岩浆弹在接触到圣光箭的瞬间,就被轻易地净化、蒸发,光明属性对黑暗与熔岩的克制,体现得淋漓尽致。
光明狮鹫展现出了绝对的空中优势和属性压制。
它在空中优雅地盘旋,如同最冷酷的猎手,一道道致命的圣光攻击连绵不绝,将娜塔莎彻底压制在下风。
机甲的装甲板上,很快就被灼烧出一片片焦黑的痕迹,冒出刺鼻的青烟。
广场之上,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陈锋的拳头已经死死攥紧,指甲深深嵌入了掌心。
姬玄的脸上,则重新挂起了那副胜券在握的倨傲笑容。
这才是应有的剧本。
旁门左道,在真正的神威面前,不堪一击。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娜塔莎落败只是时间问题时。
一道平静的声音,如同最精准的手术刀,直接切入了她混乱的脑海,让她焦躁的心瞬间安定下来。
【别看它的翅膀,那是迷惑你的假动作。】
云竹的声音通过精神链接,清晰地响起。
【注意它每一次扇动翅膀时,胸口圣光核心的亮度变化。】
【光芒最亮的那零点三秒,是它积蓄能量的节点。】
【也是它防御最薄弱的瞬间。】
简单的几句话,如同醍醐灌顶,瞬间驱散了娜塔莎心中的所有迷雾。
她茅塞顿开。
她不再盲目地躲闪,眼中闪烁着计算的光芒,开始精准地分析对方的攻击节奏。
“就是现在!”
她放弃了躲避一道非致命的圣光箭,任由其轰在机甲厚重的左肩装甲上。
伴随着刺耳的金属扭曲声,娜塔莎借着这股冲击力,驾驶着机甲完成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如同蛮牛冲撞般的侧滑。
她终于抓住了那个稍纵即逝的机会。
在光明狮鹫又一次积蓄能量,胸口核心光芒大放的瞬间。
“吼!”
娜塔莎发出一声娇喝,精神力催动到了极致。
“地狱犬,咬住它!”
始终在地面游走,被压制得无比憋屈的熔岩地狱犬,在这一刻,四爪猛地刨地,积蓄已久的熔岩之力轰然爆发。
它的身躯如同一颗从地心喷射而出的炮弹,高高跃起,张开布满熔岩獠牙的巨口,死死地咬住了光明狮鹫的一只利爪。
光明狮鹫吃痛悲鸣,攻击的节奏瞬间被打断。
就是这个破绽!
“锅炉,过载!”
娜塔莎驾驶的蒸汽机甲背后,那台老旧的锅炉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咆哮,喷射出无比狂暴的高压蒸汽,将周围的空气都灼烧得扭曲起来。
她没有选择远程攻击。
而是以一种近乎自杀的、一往无前的姿态,将机甲的全部动力都灌注在腿部的推进器上,悍然冲向了被暂时拖拽住的狮鹫。
“过载·螺旋钻拳!”
娜塔莎发出一声响彻云霄的怒吼,将所有的信念与愤怒都灌注于这一击之中。
机甲的右臂在高速旋转中,带起刺耳的音爆,如同一支足以钻透山峦的巨大合金钻头。
狠狠地,轰在了光明狮鹫胸口那颗璀璨夺目的圣光核心之上!
“咔嚓——!”
一声无比清脆的晶体碎裂声,在死寂的广场上,显得格外刺耳。
光明狮鹫胸口的圣光核心,应声而碎,如同被打碎的玻璃艺术品。
它身上的圣洁火焰如同被狂风吹灭的蜡烛,瞬间熄灭。
它发出一声绝望的悲鸣,庞大的身躯从半空中无力地坠落,重重地砸在地上,彻底失去了战斗能力。
全场,落针可闻。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定格。
以弱胜强!
战将初期,逆袭战将巅峰!
这个颠覆性的结果,让所有人目瞪口呆,大脑一片空白。
短暂的死寂之后,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与惊叹声,轰然爆发,几乎要将钢铁长城的穹顶掀翻。
“赢了!竟然真的赢了!”
“天哪!这就是育灵术吗?简直是化腐朽为神奇!”
那些原本对“育灵之术”半信半疑的各方势力代表,此刻看向云竹的眼神,彻底变了。
那是一种看到无尽宝藏的、最原始的狂热!
高台之上,姬玄的脸,彻底黑了。
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精心安排的“神仆”,会输得如此干脆,如此彻底。
强烈的屈辱感与被当众打脸的愤怒,瞬间吞噬了他的理智。
“竟敢亵渎神仆!”
他发出一声尖利的咆哮,俊美的面容因愤怒而扭曲。
“你这是对神的大不敬!”
妖尊阶的恐怖气息,再无任何保留,如同实质的狂涛骇浪,直指场中那个刚刚获得胜利、正在大口喘息的少女。
“我将代神,对你进行净化!”
他竟是恼羞成怒,要亲自对一个晚辈下死手!
就在那股毁灭性的威压即将落在娜塔莎身上的瞬间。
一道身影,鬼魅般地,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娜塔莎身前。
那道身影并不高大,却像一座不可逾越的太古神山,将所有的威压,都轻描淡写地挡在了身后。
云竹甚至没有回头。
他只是反手一巴掌,随意地,向后扇去。
动作轻飘飘的,像是在驱赶一只夏日里嗡嗡作响的烦人苍蝇。
“啪!!!”
一声无比清脆响亮的耳光。
响彻了整个演武场。
时间,再一次定格。
广场上所有狂热的欢呼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张大了嘴巴,呆呆地看着那不可思议的一幕。
不可一世,高高在上的“神选者”姬玄,如同一个断了线的破烂风筝。
被这一巴掌,直接扇飞出去十几米远。
在坚硬的地面上,狼狈不堪地滚了好几圈,才在一连串骨骼错位的脆响中,堪堪停下。
他那张俊美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高高肿起,一个清晰的五指印,触目惊心地烙印其上,鲜血从他扭曲的嘴角溢出。
“再敢对我的学生动手动脚……”
云竹缓缓收回手,声音冰冷刺骨,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如同西伯利亚最深处的寒流。
他的眼神中,是毫不掩饰的凛冽杀意。
“下一次,就不是一巴掌这么简单了。”
姬玄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他捂着自己火辣辣的脸,眼神中充满了怨毒、惊骇,以及最深层次的恐惧。
他知道,自己与这个男人之间的差距,大到无法用道理去衡量。
但他不甘心!
他可是神选者!是神的使者!是天命所归之人!
他掏出了一枚通体由黄金铸造、刻画着复杂神纹的令牌。
“云竹!”
他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与屈辱而变得尖锐扭曲,如同夜枭的悲鸣。
“你竟敢公然与神为敌!”
“你等着!”
他猛地将手中的金色令牌,狠狠捏碎!
“神罚……马上就到!”
刹那间,风云变色。
北境上空那片铅灰色的厚重云层,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撕开。
一个巨大无比的金色法阵,缓缓浮现,如同天空中睁开了一只黄金瞳孔。
古老、威严、充满了审判气息的能量波动,从法阵的另一端,遥遥传来,锁定在了云竹的身上。
仿佛,正有一个更加恐怖、更加伟岸的存在,即将跨越时空,降临于此。
整个钢铁长城都在这股威压下瑟瑟发抖。
广场上,所有人都在这神威之下,不由自主地跪伏在地,灵魂都在战栗。
唯有云竹一人,负手而立,衣袂飘飘。
他缓缓抬起头,仰望着天空中那只巨大的“眼睛”,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终于肯出来了么?”
“正好,省得我一个个去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