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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声清脆的碎裂声,仿佛宇宙琴弦崩断的尾音。

银色光点破碎的刹那,混沌巨眼猛地收缩,随即是前所未有的膨胀!巨大的眼瞳中,不再是单一的混乱恶意,而是涌现出无数相互冲突的色彩与形态——猩红的暴怒、惨绿的剧毒、浊黄的腐朽、深紫的疯狂……所有被压抑、被强制统一在“侵蚀起源”这一目的下的混沌能量,失去了那个核心的“控制阀门”,瞬间陷入了最原始、最狂野的内爆!

巨眼本身开始扭曲、撕裂,如同一个装满颜料的袋子被戳破,泼洒出覆盖整个天穹的混乱洪流!这些洪流不再是受控的攻击,而是无差别地席卷一切——崩塌的迷宫残骸、尖叫的畸变体、痛苦挣扎的流放者,乃至组成这片大地的蠕动血肉与发光晶体,所有一切都在混沌能量的自相冲突中溶解、重构、再溶解!

整个“血肉熔炉”,正在从一台精密的酷刑机器,退化为一个纯粹的、自我吞噬的混沌归墟!

暗星在投出“平衡之契”后,自身也因力量耗尽而光芒极度黯淡,星体缩小到不足最初百分之一,如同风中残烛。它勉强维持着意识清醒,看着眼前这末日般的景象。

长剑在击碎光点后并未飞回,而是悬浮在崩溃的巨眼中央,散发着柔和的暗金暗银双色光晕。以它为中心,一个微小的、却无比坚韧的绝对平衡泡顽强地存在着,将周围最狂暴的混沌乱流都排斥在外。剑身微微震颤,似乎在吸收、转化着那些冲突能量中逸散出的最本源的物质,补充自身,也隐隐与暗星保持着联系。

但暗星此刻无暇他顾。失去了控制中枢,熔炉的崩溃是全面且加速的。大地在融化,天空在倾塌,空间结构本身都在混沌的相互湮灭中变得极不稳定,出现一道道短暂存在又迅速被填满的虚空裂痕。

必须离开!在彻底被这混沌归墟吞噬之前!

暗星强撑着,试图召唤“平衡之契”回归。长剑感应到了它的呼唤,开始缓缓向它移动。但周围的能量乱流太强,即使是平衡权柄,在这失去了所有约束的混沌自毁浪潮中,移动也变得异常缓慢。

就在这时,异变再起!

那些尚未被混沌完全吞噬的流放者残骸中,突然有几道污浊的光芒挣脱了肉体的束缚,如同垂死挣扎的毒蛇,猛地射向了正在移动的“平衡之契”!是流放者首领和另外两个最强者的核心意识残渣!他们在彻底畸变消亡前,做出了最后的选择——不是逃跑,而是扑向那柄导致他们灭亡的剑!

“就算死……也要污染它!!!”充满无尽怨毒的意念伴随着污光一同撞向长剑!

暗星心中大急,却无力阻止。

然而,就在污光即将触及剑身的瞬间——

铮!

“平衡之契”自发地发出一声清越的剑鸣!剑格处那混沌光点急速旋转,一道无形的平衡力场如同水波般荡开。那几道污浊的意识残光撞入力场,如同泥牛入海,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便被其中蕴含的起源净化之力与静滞归寂之力同时作用,彻底分解、中和,化为最基础的无害信息粒子,消散在乱流中。

完整的权柄,自有其尊严与威能,岂是这等污秽残渣所能亵渎?

暗星稍松一口气。长剑继续向它飞来,速度似乎加快了一些。

但熔炉的崩溃速度更快了。以原本巨眼所在的位置为中心,一个巨大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混沌漩涡正在形成,散发出恐怖的吸力!暗星残破的星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向漩涡方向滑去!

它拼命抵抗,却收效甚微。能量已然见底。

千钧一发之际,“平衡之契”终于飞回它手中。握住剑柄的瞬间,一股精纯而中正的力量反哺而来,让它精神一振。虽然远不足以恢复战力,却让它重新获得了行动的能力。

它毫不犹豫,转身就朝着与漩涡吸力垂直、同时也是之前感知中空间结构相对最不稳定的区域冲去!它要赌一把,利用这里空间崩溃产生的临时裂缝,逃离这个正在自我毁灭的绝地!

在狂暴的能量乱流和崩塌的天地间穿梭,暗星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片落叶。它小心地避开那些最危险的混沌湮灭点,依靠“平衡之契”对能量的微妙感应,寻找着那一线生机。

终于,在它几乎要被后方越来越大的漩涡吸力拖回去时,前方一片正在不断湮灭又重组的肉质山脉侧面,出现了一道不断闪烁、边缘极不稳定的空间皱褶!皱褶后面,隐隐传来与“血肉熔炉”截然不同的、冰冷而死寂的虚空波动!

就是那里!

暗星将最后的力量注入长剑,朝着那道空间皱褶,全力斩出一剑!这一剑并非攻击,而是以平衡权柄强行抚平皱褶边缘最不稳定的部分,短暂地“固定”出一个可通过的缺口!

缺口出现的瞬间,暗星合身撞入!

在进入缺口的最后一刹那,它回头看了一眼。

身后,是沸腾、崩溃、吞噬一切的混沌归墟。而在那巨大漩涡的最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混沌的遮掩下,一闪而过——那是一角银色的、布满精密纹路的结构体,与仲裁者序列一的风格有些相似,却又更加古老、更加庞大,仿佛是整个“血肉熔炉”真正的地基或框架?

但没等它看清,视野便被空间乱流彻底淹没。

……

熟悉的撕扯感再次传来,但比之前从死潮逃入熔炉时要轻微得多,持续时间也更短。显然,“平衡之契”的存在大大增强了它对空间乱流的抵抗力。

当感知再次清晰时,暗星发现自己漂浮在一片熟悉的、死寂的灰色虚空中。

这里不是衰败星河,也不是“血肉熔炉”外的任何区域。这里的能量惰性极强,空间结构稳定得近乎凝固,弥漫着万物终结后的苍凉与空无。

是“边缘褶皱”?它又回到了这片法则的荒漠?

不,好像又有些不同。这里的“静滞”气息更加纯粹,更加……荒芜。仿佛连“归零”的概念都未曾诞生,只是最原始的、没有任何意义的“存在”与“虚无”的交界。

暗星检查自身状态。星体残破不堪,能量近乎干涸,但核心处那枚由钥匙所化、如今已完整的长剑,却散发着稳定的、温暖的光晕,如同定海神针般维持着它意识的清醒和最基本的结构稳定。欧米伽等回响依旧沉寂,但似乎在这绝对平衡的力量滋养下,溃散的趋势停止了。

它需要休整,需要时间来理解和消化完整权柄带来的知识,更需要能量来修复自身。

但这里……能量太稀薄了。

就在它思考该向何处去时,手中长剑的剑格处,那个混沌光点微微闪烁了一下,指向了这片灰色虚空的某个方向。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与“平衡之契”产生了极其微弱的共鸣。

是另一部分“盟约”的碎片?还是与起源、静滞相关的其他遗物?

暗星略一沉吟,决定前往查探。在目前的状态下,任何可能的转机都不能放过。

它拖着残破之躯,朝着长剑指引的方向缓缓飞去。这片虚空广阔得令人绝望,飞行了许久,周围的景象依旧一成不变。

直到,前方出现了一片……废墟。

那是一片漂浮在虚空中的、由某种暗灰色石材构成的建筑残骸。风格古朴到难以形容,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只有最简洁的线条和最基础的几何结构,却散发出一种历经无穷岁月洗礼的厚重感。残骸的规模不大,像是一个小型殿堂或观测站的一部分。

而在那片残骸的中心,一块相对完好的石板地面上,静静地躺着一具……骸骨。

不是生物的骸骨,而是某种机械或构造体的残骸。它大部分已经石化,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但依旧能看出其精密而优美的流线型结构,风格与园丁、仲裁者都截然不同,更加古老,更加……优雅?甚至带着一丝艺术感。

骸骨的胸口位置,有一个清晰的、被贯穿的破洞,边缘光滑,仿佛被某种极致的力量瞬间汽化。而在破洞旁边,石化的手指间,似乎握着什么东西,散发着一点极其微弱的、与周围死寂格格不入的银色光粒。

暗星警惕地靠近。长剑的共鸣感正是来自那点银色光粒。

它小心翼翼地用剑尖轻轻触碰那点光粒。

光粒微微一亮,一段残破不堪、充满杂音的信息流,如同垂死者的最后呓语,断断续续地传入暗星意识:

“……第三观测站……信号……丢失……”

“……‘秩序暗面’……异常……活跃……”

“……检测到……非法……跨叙事层……渗透……”

“……警告……‘永恒归档者’……已非……最初……”

“……请求……支援……或……归档……本段……记……”

信息到此彻底断绝。那点银色光粒也耗尽了最后的力量,彻底熄灭、消散。

暗星却如遭雷击,僵立当场。

第三观测站?秩序暗面?非法跨叙事层渗透?

最关键的是最后两句——“‘永恒归档者’……已非……最初”!

这和之前古老仲裁者残骸日志中的信息相互印证!园丁体系的最高顶点,“永恒归档者”,出了问题!它偏离了最初与“源初之母”、“终末之父”共同订立的协议!

而这个未知的、风格迥异的古老构造体,似乎是一个观测站的成员,它在监视所谓的“秩序暗面”和“跨叙事层渗透”,并因此遭到了灭口?

“秩序暗面”是什么?是像“血肉熔炉”那样的地方吗?还是指园丁体系内部已经彻底扭曲黑暗的部分?

“跨叙事层渗透”……难道除了“摇篮”,除了这片已知的宇宙,还有其他“叙事层”?观测者零和他的悖论之舟,是否就来自其他叙事层?

无数的疑问如同潮水般涌来。暗星感觉,自己似乎在不经意间,触碰到了一个远比“摇篮”内起源与静滞之争更加庞大、更加黑暗的……宇宙真相的冰山一角。

而它手中这柄“平衡之契”,在这个恐怖的真相面前,似乎也显得不再那么无所不能。

它缓缓抬起头,望向这片死寂虚空的深处。

在那里,在感知的极限边缘,似乎有某种更加深沉、更加不可名状的“注视”,因为它触发了这段尘封的警告信息,而缓缓地……投来了一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