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晚上很晚的时候了,王都北郊的风很大,风里有股烂草和铁的味道,吹在坏了的钟楼里,发出声音。
莱恩·凯尔站在废墟边上,地上是烧完的灰,那是“真理”留下来的东西,现在都碎了,根本看不懂了。
他跪下来,一只手撑在地上,地上的砖头很凉。他耳朵里还在响,是系统给了他【真言裁决权】时候的声音,但是又没有声音。
他的记忆正在消失,好多事情都记不得了,这让他很难过。比如他妈妈煮茶的声音啊、小时候巷子里有只猫的叫声啊,都想不起来了。
但他没空伤心。
七条商道都堵住了,王都快不行了。
从昨天到今天,七个驿站的马都死了,眼睛都爆开了,眼球都碎了,但是嘴角却在笑,很奇怪,好像是看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
这不是生病,也不是魔法出了问题。
这是谋杀。有人在搞献祭。
莱恩走进北郊第三个驿站的马厩里,闻到一股很浓的血腥味儿,还有一种甜甜的怪味儿,好像是烂掉的蜂蜜和毛烧焦的味道混在一起了。
尸体到处都是,马的脖子都是直的,蹄子也硬邦邦的,最奇怪的是它们的表情。那个笑不像是马,像是人才会有的表情,很吓人啦。
他走到一具尸体旁边,看着它破了的眼眶。
血都干了,但是好像还能看见点东西。
他集中精神!
【万物词条系统】就打开了。
然后天上就出现了一些金色的字:
【姓名:没有】
【身份:驿站的马】
【最近干了啥:一直做梦掉进井里,井壁上都是字】
【灵魂残留:有坏人的印记(S 级)】
【情绪:害怕、丢脸、被骗了】
【附加信息:最后记得的事情是‘听见主人在说谎’】
莱恩的眼睛一下子就睁大了。
他心想,马是不会说谎的,但是梦很可怕。
他的眼睛看着那个马的眼球碎片,手指碰了一下那些血。
他一碰,系统又动了。他看到了一个画面,有个地窖,有台阶往下走,四个角有黑色的柱子,中间有一个井,井的盖子裂开了一个缝……
这个样子,跟“静默之井”好像啊!
“这不是巧合。”他小声说,声音很干,“有人把邪神的梦……放到了马的脑子里去了。”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跑过来了。
是赛拉菲娜。
她穿着个灰色的斗篷,脸很白,但是眼神很厉害。
她脖子上的护符不亮了,看来还没好。
她拿了一个黄色的羊皮卷给他,边上都是黑的,好像被火烧过。
“这是伊芙琳嬷嬷让人送来的。”她说,“她在修道院研究‘梦’研究了七年。上面就一句话——”
她停了一下,小声说:
“它们不是病死的……是有人教它们怎么去恨。”
莱恩拿过卷轴,一碰到,系统又出来了:
【物品:警告卷轴】
【来源:伊芙琳】
【意思:仇恨是一种话,要是放进梦里,不说话也会叫】
他抬起头。
同时,贝尔托也来了,他拿着个试管,表情很严肃:“解剖完了。所有死掉的马的脑子里,都有一种花粉,不知道是什么,但能让人产生幻觉,还能跟脑子长在一起,像种子一样。”
“还有更坏的,”他说,“这东西不是从空气里来的,吃的喝的里也没有。它只在‘做过一样梦’的马脑子里才有。”
“从梦里带回来的?”莱恩问。
“对。”贝尔托点头,“这不是感染,是有人在种东西。”
这时候,格蕾塔蹲在一具尸体旁边,摸着马的毛,声音发抖:“它们……好像都有心理创伤。心跳得很快,肌肉也抖……但是它们生前没见过别的马死,也没离开过马厩啊。”
她抬起头,声音更抖了:“除非……它们做了同一个梦。”
马厩里很安静。
莱恩闭上眼睛,想起了系统刚刚说的【灵魂残留:人类恶意烙印】。
不是诅咒,也不是毒。就是恨,被人做成了梦,然后放了出去。
要是梦会传染……那坏人都不用自己出来。
他突然睁开眼,走到驿站的登记本那。
他翻了翻昨天晚上值班的人的名单,然后目光停住了。
“骑士罗兰?他拿剑闯宫被抓了?”
“是。”赛拉菲娜说,“他做梦的时候打了守卫,嘴里一直说一句话:‘它说你们都会吃掉我。’问他话的时候他眼神不对劲,好像被什么东西给吃了。”
莱恩马上说:“带我去看他。”
在牢房里,罗兰缩在墙角,盔甲上都是抓的印子,眼睛红红的。
莱恩走过去,用系统看了看他的脑子。
突然——
他的脑子要炸了!
好多马叫的声音冲进他脑子里,还有马蹄的声音,咚咚咚的,还有人小声说话,声音又冷又坏:
“……磨牙……咬断脖子……主人脖子最软……”
他头很痛,眼前的字一直在闪:
【警告:有精神干扰】
【信息太多了:87%→94%→要坏了】
【建议:快停下】
莱恩赶紧停了下来,往后退了两步,额头上都是冷汗。
这不是简单的催眠。
这是一个活的精神网,用害怕当燃料,用梦当通道。
每个受害者都成了这个网的一部分,在传同一个坏东西。
他们的目标,不光是马,也不光是骑士。
是信任。
是人跟人之间的信任。
要是人们开始怀疑自己的马、怀疑自己的伙伴、甚至怀疑自己昨天晚上到底醒没醒过来——那这个王国就完蛋了。
他靠在墙上,喘着气,用手指敲了敲太阳穴。
“这不是邪教……”他小声说,“这是战争开始了。”
就在这时,格蕾塔突然说话了,声音很小:
“也许……我们可以去找那个马童。”
莱恩看着她。
“比利。他每天都喂这三十七匹马,给它们刷毛、扫地、拉出去走。他是最后一个跟它们在一起的人。”
她停了停,有点不安:
“而且……他说他昨晚做了个梦。梦自自己站在井边,听见下面……有人叫名名字。”
屋子里很冷,风从缝里吹进来,灯都在摇。
墙上有四个长长的影子,是莱恩、赛拉菲娜、贝尔托、格蕾塔,他们围着桌子坐着,都在看中间那个小孩。
马童比利坐在椅子上,很害怕。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衣服。
他紧紧抓着衣服,手都白了,嘴唇也一直在抖,但是什么话都不说。
“我们不是来怪你的。”格蕾tA蹲在他面前,声音很温柔,“你只是个喂马的,没人会怪你……但是那些马死前做的梦,你可能也看见了,是不是?”
男孩使劲摇头,眼泪都掉下来了:“我没看见!没人进来过!我天不亮就来,晚上最后一个走……它们都好好的……都好好的……”
然而,莱恩想起了自己的事情。他看着比利,然后闭上眼睛,又用了系统。
【姓名:比利·霍恩】
【身份:马童】
【状态:精神被压制了(被人搞的)】
【最近干了啥:连着七个晚上梦见同一个井,梦里听见有人叫他】
【藏起来的记忆:有声音盖住了原来的梦,梦的内容不全了】
果然,他的记忆被人改过了。
他突然开口,很平静地问:“你说你没看见陌生人喂马?那……第七匹驮马喜欢吃什么草?”
比利愣了一下,马上回答:“苜蓿……加点蜂蜜粉,它不吃干草。”
莱恩觉得这事有点意思,这连本子上都没写。
但是他没停,继续小声说:“那你有没有……听过井底下的声音?”
他一说完,男孩的身体突然就僵住了。
他的眼睛一下子放大,又一下子变小,好像被什么东西拉下去了。
他的嘴角开始往上翘,笑得很奇怪,和那些死掉的马一模一样。
“第七匹马跳下去的时候笑了……”他自言自语,声音很空洞,“它说下面有人等它……还说……主人脖子最软。”
赛拉菲娜吓了一跳,赶紧抓住了自己的护符。
贝尔托马上过去,从箱子里拿出一管药,打进了比利的脖子里。
男孩抖了两下,就晕过去了。
“采集他的脑电波。”莱恩说,声音很冷。
实验室里。机器在响。贝尔托看着屏幕。他皱着眉。
“这不是普通的催眠,”他说,“是有人用声音盖住了他的记忆,就像在一首歌上面录了另一首歌。但是下面……还有东西。”
他把深层的数据调了出来,一个很模糊的画面出现了。
背景是黑的。有一个圆形的祭坛。
没有火。没有咒语。只有好多马的头骨摆成一个圈。眼睛都朝里。好像在看中间那个很深的井。
在井边上,有一个看不清的人影跪在那,举着双手,好像在献祭。
“那是……用马骨头做的仪式?”格蕾塔问,声音发抖。
“不。”莱恩看着画面的一个角,那有个小小的花纹,“那是‘静默之井’的影子。真的祭坛不在地上……在梦里。”
屋子里一下就安静了。
就在这个时候,莱恩脑子里有了奇怪的感觉。
【万物词条系统】自己打开了!
天上出现了一行金色的字:
【警告:发现一个一直在响的梦境源头】
【正在计算坐标……】
下一秒,桌子上那本旧的马监档案自己动了,上面的字开始爬,然后变成了一张完整的地窖地图,就是那个废弃马厩的地窖!
通道、台阶、封印在哪,都画得很清楚。
在地图最边上,有一行红色的字,是龙语写的,那墨水红得像血一样:
“当坐骑开始梦见主人怎么死,忠诚就没有了。”
莱恩的手指在纸上划过去,手心都是汗。
他们以为自己在查一个病,结果早就掉进了别人做的梦的网里。
每一匹死掉的马,每一个发疯的骑士,都是这场精神战争的信使,都在传一个消息:信任要没了,害怕,已经长出来了。
外面的雾很大,像潮水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