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熙下意识地看向李崇岳，希望这位老同僚能再帮忙说句话。
李崇岳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对着宋熙投去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自家儿子决定的事情，连女帝都没辙。
他出面保下宋瑞的小命，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英国公宋熙的心凉了。
但理智告诉他，这已经是李奕手下留情的结果。
否则，宋家就算整个从神凰城除名，对于李奕这位人间武神来说，那也不是多大的事。
“谢……太尉、吴国公宽宏之恩！本公一定照办！”
想通这点的宋熙咬紧牙关，对着李奕和李崇岳，深深地抱拳一礼。
“那就好，告辞！”
李奕说完后，也懒得停留，转身便要离开。
“吴国公！请稍等！”
宋熙忽然开口叫住了他们。
李奕停下脚步，回头看他一眼。
只见宋熙面色铁青，对着身边的下人厉声喝道：“还愣着干甚么？去把准备好的家法藤条拿来！”
很快，一根手臂粗细，浸过油的藤条被呈了上来。
宋熙一把夺过，走到已经瘫软在地的宋瑞面前。
“爹！爹不要啊！”
宋瑞凄惨地喊着，想起身逃跑，却腿软的厉害。
“逆子！”
宋熙怒吼一声，抡起藤条，当着所有人的面，狠狠地抽在了宋瑞的背上！
“啪！”
一声脆响！
“啊——！”
宋瑞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
“蠢货！”
“老子让你夹起尾巴做人！”
“你不听！”
“还是以前太惯着你了！”
宋熙双目赤红，没有停手，一下又一下地狠狠抽打。
“啪！”
“啪！”
“啪！”
凄厉的惨叫声，鬼哭狼嚎，伴随着藤条破空的声音，甚至连隔着几条街的行人，都能隐约听见。
二十下过去。
宋瑞早已昏死过去，后背和屁股血肉模糊。
而早在第一下开始后，没兴趣看的李奕就已经和父亲李崇岳离去。
顾清阑跟在李奕身后，对于传来的惨叫声充耳不闻。
默默地看着前方明明没有比自己高出很多，此刻却显得无比高大伟岸的背影。
“儿啊，为父若不狠心一回，只怕你小命难保啊……”
扔掉藤条的宋熙，对着吴国公府方向，深深一拜，心中默默想道。
自此日后，所谓的神凰四公子，彻底沦为笑谈。
城中那些世家大族的子弟们出门时，嚣张霸道的风气，也收敛了不少。
英国公府内的惨叫声，渐渐被甩在了身后。
宽阔的朱雀大街上，行人如织。
随着李奕三人的出现，街道两旁的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通路。
“今日这是哪一出啊？”
“都传遍了，你不知道？我给你说……”
“没想到，英国公之子宋瑞，平日里也算有几分眼色，这次喝了点马尿，就撞铁板上了，哈哈！”
“谁说不是呢！要我说，还得是咱们武神大人宽宏大量，换我，这英国公府都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躬身垂首，或是远远避开，不敢直视，只有少数胆子大的敢于挤眉弄眼地小声八卦。
“小奕，这宋熙，是勋贵中有头有脸的人物。”
李崇岳走在李奕身侧，打破了沉默，“当着你的面，把亲儿子打个半死，这姿态算是做足了。”
李奕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
这反应让李崇岳有些意外，他侧头看了看自己的儿子：“怎么？你觉得他这是苦肉计？”
“有点那个意思吧。”
李奕走得不紧不慢，随口回应，“只是做给我们看，表明他的态度罢了。他越是打得狠，心里就越是不服，但又无可奈何。”
“父亲不必担心，一个纨绔而已，给足教训我这里算是翻篇了，以后是死是活，全看他自己的造化。”
“你小子，现在是越来越有主意了。”
李崇岳感慨道，“不过以后做事还是要多注意分寸，就像宋家毕竟是老牌勋贵，逼得太紧，让他们倒向那些守旧派，会生出许多麻烦。”
“父亲，时代变了。”
李奕停下脚步，回头看了自己父亲一眼，那眼神平静无波。
“以前，您或许需要顾忌这些，但现在，是大周需要我们，不是我们需要大周。”
李崇岳被儿子这番话说得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伸手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小子！有老子当年的风范！不，比老子当年还狂！”
笑声在安静的街道上显得格外响亮，周围的行人头埋得更低了。
父子二人并肩而行，一直走到了吴国公府那气派非凡的门前。
“行了。”李崇岳停下脚步，“兵部那边还有一堆烂摊子等着我去收拾，就不进去了。”
“父亲慢走。”
李奕微微颔首。
李崇岳没再多说，摆了摆手，转身带着自己的亲卫大步离去。
李奕目送父亲离开，这才转身。
瞥了一眼从始至终都安静跟在身后，一言不发的顾清阑。
随后两人一前一后，穿过府门，走过前厅，沿着曲折的回廊，回到了后院。
院中草木扶疏，阳光正好。
“今天，可看明白了？”
李奕的语气很平淡。
“我……明白了……”
顾清阑的身子轻轻颤动了一下，她缓缓抬起头，那双曾经清冷孤傲的眼眸，此刻迷茫中透着一丝亮光。
“没有力量和身份作为支撑的行侠仗义，确实……是个笑话。”
“明白就好。”
李奕对她的回答有些许的欣慰，这姑娘不是那种钻牛角尖到无可救药的，还算有几分悟性。
“宋瑞这种货色，当你无权无势时，他是狼。”
“当你在我身边时，他就是狗，只会摇尾乞怜。”
顾清阑的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我之前给你的承诺，依然有效。”
李奕看到了她眼中的挣扎与动摇，“什么时候，我认为你真正合格，懂得了如何在这个乱世中保护自己，我会放你自由。”
说完后，他便迈步离开。
留下顾清阑一个人，在院中静静伫立。
些许春风拂过，树木枝叶簌簌而落。
……
当晚。
小红正在自己的房间里，就着烛火，小心翼翼地给磕碰的伤口上药。
那是白天在东市被宋瑞的侍卫推倒造成的。
“嘶……”
药膏触碰到伤口，传来一阵刺痛，让她忍不住咧了咧嘴。
“今天真是倒霉，碰上宋瑞这混蛋！”
小红一边给自己吹着气，一边愤愤不平地小声嘀咕。
“嘿嘿！听说老爷打上门去，那纨绔被揍得哭爹喊娘，最后还要送去北境让穆元帅收拾！”
“主母跟着老爷算是老天眷顾了，连带着我也幸运沾了点光……”
她正吐槽得起劲，房门忽然被轻轻敲响了。
“谁啊？这么晚了。”
小红吓了一跳，连忙把裤腿放下来，扬声问道。
“是我，小双。”
门外传来一个清冷中带着迟疑的熟悉嗓音。
小红愣住了。
这位姑奶奶，这几天时间，除了必要的交流，几乎不跟任何人说话。
今天这是唱得哪一出？
她连忙起身，一瘸一拐地走过去打开了门。
门外，顾清阑穿着一身干净的侍女服，安静地站在那里。
烛光映照下，她那张清丽绝伦的脸庞，少了几分白日的迷茫，多了几分坚定。
“小双姑娘，你……有事吗？”
小红有些奇怪地问道。
顾清阑看着她，沉默了片刻，然后，对着她微微躬身，行了一礼。
“哎哟！姑奶奶，你这是干什么！折煞我了！”
这个举动，把小红吓了一跳，连忙伸手去扶。
“红姐姐，我想向你请教，如何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侍女。”
顾清阑却坚持行完了礼，才起身认真地看着她。
“啊？？”
话音落下，小红张大了嘴，震惊地看着面前，眼神清澈而坚定的顾清阑。
半晌，她看着顾清阑眼中未变的坚持，心中百感交集。
“小双妹妹，你先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