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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寂静无声。

没有持续多久,魏王李泰就迫不及待地挪动他肥胖的身躯,上前一步,高声应和:“父皇圣明!高句丽不过是跳梁小丑,敢抗天威,正需雷霆之势,犁庭扫穴。儿臣愿为父皇筹措此次征战所有军资,编纂征讨方略,以彰我大唐赫赫之威,让父皇天可汗之名永流传!”

说罢,李泰的目光似是不经意间扫向李承乾,充满了挑衅。

其身后的班底,诸如苏勖等人,虽然没有出声,但都微微点头,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们已经通过气。

李承乾面对李泰的挑衅,心中不悦,脑海中闪过关于李泰的各种死法。

在场所有人都能够看得出来,魏王李泰俨然以储君自居,而且,陛下还没有反对,更没有表露出不满,显然默认了此事。

李承乾的目光扫了一眼其他人,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各种情绪,微微抬头,声音保持平稳:“陛下,孤以为,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瞬间的光景,大殿所有人纷纷将目光投向了李承乾。

李世民眼神中的深邃,又增添了几分,平静地看着李承乾,等待下文。

李承乾神情严肃,说:“前岁征战,虽未竟全功,却使其国力大损。加之今年我大唐军队连番袭扰,其民已疲。倘若陛下此刻举全国之兵劳师远征,恐将步......重蹈前隋之覆辙,这样做,只会空耗府库,动摇国本。”

他在内心反复斟酌着字句,他深知,作为储君,他必须要反对,这是一个显露他储君稳重一面的机会。

当然,他还必须把握好一个度,不能触怒想要一雪前耻的李世民。

于是,他继续说道:“以孤之见,不若以偏师疲敌,辅以分化瓦解,待其内乱,可不战而屈人之兵!”

李承乾的话,响彻在众人耳旁。

众人面露沉思。

李世民心中起了一阵涟漪,他默默地看向李承乾,心神一恍,仿佛看到了昔日的自己。

稍顷,他立即将这种想法从自己脑海中摒弃,微微皱眉。

“皇兄,此言差矣!”李泰跳出来反驳,面带讥讽,“前隋之败,在于炀帝无道,非战之罪。今时不同往日,我大唐兵精粮足,而父皇天威所向,岂是前隋可比?皇兄如此畏畏缩缩,这样做岂不是寒了前线将士之心?还是说......皇兄是心疼了此次大战所需的那点钱粮,置父皇的宏图大业于不顾?”

李泰的话,用心狠毒,直接将李承乾逼到了‘不忠不孝’的边缘。

大殿,众人脸色一滞,面露精彩的神色。

他们中很多人都将目光投向李承乾身上,只可惜,让他们失望的是,李承乾依然面色平静。

李承乾听完李泰之言,面色先是一沉,但随即深吸一口气,将翻涌的怒火压下。

他向前微踏一步,‘足疾’让他身形略显滞涩,这一幕,清晰地映入众人眼中,他的声音异常清晰沉稳,目光如炬,直射李泰:

“魏王,你可知《孙子兵法》开篇所言?‘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为将者或可凭血气之勇,为一军之帅则需审时度势,而为国之储君,更需虑及天下安危,社稷存续!岂能轻言‘举国之兵’?”

他稍作停顿,目光转向御座上的如同苍老雄狮般的李世民,语气佯作为恳切与崇敬:

“陛下文韬武略,远迈古今,贞观以来,灭东突厥、平吐谷浑,威加海内,万邦来朝。此等不世之功,岂是前隋炀帝穷兵黩武、虚耗民力所能企及万一?正因如此,孤才更不愿见陛下之圣名,因一时之激,而与‘劳民伤财’四字有丝毫沾染!”

接着,他引经据典,直指核心:

“《左传》有云:‘国将兴,听于民。’前隋之鉴,根源确在炀帝无道,然其败亡之速,正是因三征高句丽,致使‘天下死于役而家伤于财’!《道德经》亦言:‘师之所处,荆棘生焉。大军之后,必有凶年。’魏王只言‘兵精粮足’,可知这‘粮足’二字,背后是关中百姓春耕秋收,是江南漕夫千里转运?若为一时之胜,掏空府库,耗尽民力,致使田园荒芜,饥馑将至,这难道是忠于大唐社稷,孝于父皇教诲吗?”

最后,他再次强调自己的立场,将“忠孝”大旗夺回手中:

“孤所主张的疲敌之策,正是为了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胜果。此乃《孙子兵法》‘上兵伐谋,其次伐交’之精义。待其疲敝,内部生变,我王师再以泰山压顶之势一击而定,既可全陛下之宏图,又能保大唐之国本,使百姓免受征战流离之苦。此方为孤身为太子,对陛下之宏愿的至忠,对大唐万民之福祉的大孝!”

“魏王若认为此乃‘畏首畏尾’,莫非认为,非要弄得天下骚动、仓廪空虚,才算是英雄气概吗?这等沾名钓誉、不计后果的‘忠孝’,我李承乾,不屑为之!”

李承乾话音落下,殿内一时寂静。

许多大臣,包括长孙无忌,眼中都闪过一丝讶异,似乎没想到太子能如此沉稳有力地应对。

魏王刚刚那番话,可是挖下了不少陷阱,令他们感到意外的是,这些陷阱都被太子巧妙地应对了过去。

魏王李泰那肥胖的面庞先是因愤怒而微微涨红,但旋即,他肥厚的嘴角竟扯出一丝混杂着讥诮与悲愤的冷笑。

他并未直接回应李承乾的引经据典,而是猛地转向御座,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带着一种夸张的哽咽与委屈:

“父皇!儿臣……儿臣心如刀绞!”

这一跪一哭,瞬间将辩论从“道理”拉入了“情感”的领域。

既然说理说不过,那他就坚决打感情牌。

他叩首再抬首时,眼中竟真的逼出了几点泪光:

“皇兄引经据典,口若悬河,儿臣辩才远不及皇兄。但皇兄字字句句,言必称民生,口必说节俭,将父皇东征之议,比作前隋弊政,将儿臣为国请战之心,斥为沾名钓誉!儿臣……儿臣惶恐至极,亦心痛至极!”

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尖锐的质问,指向李承乾:

“皇兄!你口口声声为天下苍生,可曾想过,那辽东之地,自前隋以来,有多少汉家儿郎骸骨委于荒野?有多少百姓被高句丽掳掠欺凌?父皇前岁亲征,将士们浴血奋战,为的便是雪此国耻,安我边民!如今我军稍占上风,正宜一鼓作气,永绝后患。而你,我大唐的储君,却在此斤斤计较于钱粮损耗,畏敌如虎!”

他再次转向李世民,言辞恳切,却字字诛心:

“父皇!《司马法》有云:‘国虽大,好战必亡;天下虽安,忘战必危!’皇兄只记得前半句,却故意忽略后半句!他只见眼前钱粮,却不见我大唐将士求战之心,不见四夷藩邦正拭目以待!若此番退缩,岂非向天下示弱?届时,今日之高句丽不臣,明日便有薛延陀余孽复燃,西域诸国心怀叵测!此绝非儿臣危言耸听!”

最后,他使出了最致命的一击,将矛盾彻底引向李承乾的储君资格:

“父皇天威,正需以此战而定鼎四海,成就万世不朽之功业!儿臣一心所想,唯有助父皇完成宏愿,纵肝脑涂地,亦在所不惜!而皇兄……”

他刻意停顿,目光如毒蛇般扫过李承乾因‘愤怒’而微微颤抖的身体,特别是那只不良于行的足,缓缓说道:

“……皇兄身负社稷之望,却如此瞻前顾后,锱铢必较,全无我李氏皇族开拓进取、锐意武功之气概!儿臣实在担忧,若以此‘守成’之心,将来如何能……能克承大统,威服天下?!”

“忘战必危”与“克承大统”八个字,如同两把淬毒的匕首,直指李承乾最致命的弱点——能力和气魄不足以继承李世民的伟业。

这已不再是战术争论,而是对储君之位的公然挑战。

殿内气氛,瞬间降至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