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天天书吧!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风里裹着股土腥气,混着墙根下返青的草芽味,扑在脸上倒不冷了。何雨柱站在四合院的当院,脚边的青砖缝里钻出几丛嫩黄的草,指尖捻起一根,草叶上的露水打湿了指腹,凉丝丝的。他望着东墙根下扎堆晒太阳的老头们,突然就长舒了口气,那口气从肺里滚出来,带着点去年冬天积下的寒气,呼在风里,瞬间就散了。

“柱子,发啥呆呢?”隔壁张大爷磕着旱烟袋,烟锅里的火星明灭不定,“快来搭把手,这棋盘我摆不利索了。”

何雨柱笑着走过去,蹲下身帮着摆棋子——还是那副缺了个“象”的旧象棋,去年冬天大伙缩在屋里烤火时,就靠它打发日子。可今儿不一样,张大爷的棉袄敞着怀,露出里面打了补丁的夹袄,脸上的褶子里都透着点暖意。“您老这棋艺,摆棋盘的功夫比下棋还长。”他打趣道,指尖碰到冰凉的棋子,倒比去年冬天捂在怀里的温度高了不少。

“嘿,你小子懂啥?”张大爷用烟袋杆敲了敲棋盘,“这叫仪式感。去年这时候,谁有心思蹲院里摆棋?冻得缩脖子不说,肚子里没食,脑子都转不动。”

这话戳到了何雨柱的心坎上。他抬头扫了眼院子,眼尾的笑纹都深了些。可不是嘛,去年春天,院里的砖缝连草都懒得冒头,孩子们一个个瘦得像晒干的豆角,跑两步就喘。就说西厢房老李家的三小子,去年这时候还裹着他哥穿小的破棉袄,袖口磨得能看见骨头,见了谁都怯生生的,手里总攥着块冻硬的红薯干。

可今儿再看——那小子正跟院里疯跑呢,穿着件半旧的蓝布褂子,袖口扎得整整齐齐,脸蛋子红扑扑的,跑起来胸口的肉跟着颠,活像个刚灌了气的小皮球。他娘站在门口喊:“三儿!慢着点!别撞着柱子叔!”声音里带着笑,不像去年似的,总透着股发愁的哑音。

“这小子,三个月没见,壮得快认不出了。”何雨柱摆好最后一颗棋子,直起身时,后腰的骨头“咔吧”响了一声——去年冬天总弯着腰筛野菜,落下的毛病,最近倒轻省多了。

“可不是咋地。”张大爷往棋盘上扔了颗“卒”,“前儿见他娘去供销社,买了两斤红糖,说是给娃补身子。搁去年,红糖?那是过年都未必能见着的金贵物。”

正说着,东厢房的门帘掀了,王大嫂端着个木盆出来,盆里泡着刚拆洗的被单,白花花的在风里一飘,晃得人眼亮。“柱子,张大爷,吃了没?”她笑着招呼,手腕上的银镯子叮当作响——那镯子是她嫁妆,去年冬天当给当铺换了粮食,前阵子刚赎回来,擦得锃亮。

“还没呢,等你家爷们回来搭伙?”何雨柱笑着应。

“去你的!”王大嫂嗔了句,把被单往晾衣绳上搭,“他今儿轮休,去粮站领新到的小米了,说是掺点红薯干煮粥,给娃们开开胃。”

这话听得何雨柱心里暖烘烘的。粮站!去年这时候,粮站的门脸都快被人拍烂了,窗口总挂着“今日无粮”的木牌,领粮的队伍能排到胡同口,最后大多空着手回来。可这阵子不一样了,窗台上的木牌换成了“小米、白面、玉米面供应充足”,连打饭的铁勺都比以前舀得满了。

他想起昨儿去食堂后厨,大师傅正往笼屉里码馒头,白胖的馒头挤得满满当当,蒸汽腾起来,裹着股麦香,把人鼻子都熏软了。搁去年,笼屉里大多是黑乎乎的菜团子,咬一口能硌着牙。

“柱子哥!柱子哥!”院门口传来清脆的喊声,是住在对门胡同的二丫,扎着两个羊角辫,辫子梢上还绑着红布条。这丫头去年冬天总揣着个空篮子,蹲在菜市场门口捡烂菜叶,现在篮子里却装着半筐绿油油的菠菜,叶子上还挂着水珠。

“慢点跑,丫头!”何雨柱迎上去,见她篮子里还躺着两个红皮鸡蛋,“这蛋哪来的?”

“俺娘给的!”二丫仰着小脸,鼻尖上渗着汗珠,“俺娘说,俺哥在厂里评上先进了,发了奖金,买了二斤鸡蛋,让俺给柱子哥送两个尝尝。”她说着就往何雨柱手里塞,小手热乎乎的,不像去年冬天,总冻得通红开裂。

何雨柱接过鸡蛋,蛋壳温温的,还带着点鸡窝的暖意。他摸了摸二丫的头,她辫子上的红布条蹭着他的手背,软乎乎的。“你娘有心了,替我谢她。”他从兜里摸出颗水果糖,塞给二丫,“拿着,含着甜。”

二丫眼睛一亮,攥着糖蹦蹦跳跳地跑了,辫子上的红布条在风里飘得老远。何雨柱捏着那两颗鸡蛋,站在当院,又长长地舒了口气。

阳光透过槐树的枝桠洒下来,在地上织出晃悠悠的光斑。张大爷在棋盘那头嘟囔:“该你走了,发啥愣?”他低头看棋盘,见张大爷的“马”正对着他的“帅”,却不急着应,反而扭头往院外瞅——胡同里传来三轮车的铃铛声,卖豆腐的推着车走过,嗓子亮得很:“嫩豆腐——热乎的嫩豆腐——”

去年这时候,卖豆腐的车半个月未必来一回,来了也被抢得精光。可今儿,胡同里有人探出头喊:“给我来两块!”“我要带点豆腐卤!”声音里透着股从容,不像以前,买块豆腐都得跟抢似的。

何雨柱落了子,把张大爷的“马”吃了,惹得老头吹胡子瞪眼。他却笑,眼角的纹里盛着光——你看啊,墙根的草绿了,孩子的脸圆了,王大嫂的镯子响了,卖豆腐的吆喝亮了,连空气里都飘着馒头的香,鸡蛋的暖。

这春天,是真的钻进骨头缝里了。

他想起去年冬天,院里的人聚在一块儿,谁都不说话,就听着窗外的风呜呜地哭。可现在,张大爷的烟袋杆敲着棋盘响,王大嫂的被单在风里晃,二丫的笑声顺着胡同飘,连那缺了个“象”的象棋,都下得比往常热闹。

“走啊!愣着干啥?”张大爷催他。

何雨柱回过神,手指在棋盘上敲了敲,落下一颗“车”:“将!”

张大爷“哎哟”一声,拍着大腿笑:“你这小子,藏着掖着啊!”

笑声撞在院墙上,弹回来,混着风里的草香、馒头香、还有远处卖豆腐的吆喝声,在这1962年的春天里,搅成了一团暖烘烘的气,裹得人心里踏踏实实的。

何雨柱望着院门口那丛冒尖的迎春花,黄灿灿的花骨朵正憋着劲地鼓,像极了院里这些日子——看着看着,就从苦巴巴的寒冬里,长出了甜丝丝的盼头。他知道,这日子啊,是真的要往好了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