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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明远的新政,如同投入太医院这潭死水的巨石,激起的涟漪远未平息。表面上的服从之下,是愈发汹涌的暗流。

药材稽核房成了风暴眼。林庆云带着几名新选拔的年轻医士,严格按照张明远制定的流程查验药材,不过旬日,便接连退回了好几批以次充好的货品。其中一批标注为“川产上等黄连”,实则掺入了近三成的劣质土黄连,药性大打折扣。

“王掌柜,”林庆云拿着样品,面对前来交涉的药商,语气不卑不亢,“这批黄连,色泽晦暗,断面非金黄而是棕褐,味苦却带涩,绝非道地川连。按院判大人新规,必须全数退回,贵号需按契约赔偿,且未来三个月内,太医院将暂停从贵号采购此类药材。”

那王掌柜脸上青红交加,他背后牵扯着太医院内部某位被贬斥的周礼仁旧部利益。他试图塞过一锭银子,被林庆云严词拒绝后,只得悻悻而去,眼中满是怨毒。

消息传开,不仅外部药商利益受损,太医院内部一些靠着吃回扣、拿孝敬过活的人,也如同被断了财路,对张明远和林庆云的怨恨与日俱增。

“黄口小儿,仗着张明远的势,竟如此不留情面!”

“哼,什么药材稽核,分明是巧立名目,排除异己!”

“看他能嚣张到几时!这太医院的水,深着呢!”

类似的议论,在太医值房、在药局角落,低声蔓延。

与此同时,张明远推行的 《诊籍格目》 和 “净手令” ,也遭遇了软抵抗。几位资深太医,如刘太医之流,虽不敢明着违抗,却在填写病历时敷衍了事,脉象只写“弦滑”,症状只书“不适”,方剂更是能简则简。净手时,也只是随意在水盆里沾湿手指,便算完成。

张明远心知肚明,却并未立刻发作。他知道,扭转根深蒂固的观念非一日之功,他在等待一个合适的契机,杀一儆百。

然而,他并未料到,外部的敌人远比内部的怠工更为凶险。

周礼仁虽被夷族,但他生前编织的关系网并未被连根拔起。一些与他关联密切、却隐藏更深的官员和势力,在最初的惊慌过后,开始重新蠢蠢欲动。张明远的崛起,以及他展现出的、迥异于常人的能力和威胁,让他们感到了强烈的不安。

尤其,当这不安与另一桩更大的图谋联系在一起时。

紫禁城西北角,一间不起眼的茶舍雅室内。

吏科给事中韩宜可,再次现身。与他密谈的,是一位面容精悍、身着飞鱼服,却未佩绣春刀的锦衣卫中层武官——百户高见贤。此人是胡惟庸安插在锦衣卫中的一枚暗棋,虽职位不高,却掌管着部分宫内巡查和消息传递,位置关键。

“高百户,张明远此人,已成心腹大患。”韩宜可语气低沉,“他如今执掌太医院,深得宫闱信重,又推行这些新政,长此以往,宫内动向,乃至……贵人们的身心状况,恐将尽在其掌握之中。这对丞相的大计,极为不利。”

高见贤眼神阴鸷:“韩大人所言极是。此人医术诡奇,不按常理出牌,周礼仁便是前车之鉴。只是他如今圣眷正隆,动他,不易。”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韩宜可指尖蘸着茶水,在桌上缓缓划动,“他最大的倚仗,无非是陛下和皇后的信任,以及……太子和皇长孙的依赖。”

他的手指,最终在“皇长孙”三个字上,重重一点。

高见贤瞳孔微缩:“大人的意思是……”

“皇长孙朱雄英,体弱多病,乃尽人皆知。”韩宜可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冰冷的算计,“其生母早逝,如今东宫由吕妃主持。吕妃之子允炆,聪明伶俐,深得太子喜爱……若皇长孙有个‘意外’,这张明远,首当其冲!他纵有通天的医术,难道还能起死回生不成?”

高见贤倒吸一口凉气:“此计……是否太过凶险?万一……”

“没有万一!”韩宜可打断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并非真要其性命,只需让其‘病重垂危’,状若弥留即可。届时,陛下震怒,太子悲痛,张明远难辞其咎!只要将他拉下马,太医院这块地盘,我们还能再拿回来!至于用什么方法……周礼仁虽死,但他留下的某些‘好东西’,想必高百户应该知道去处吧?”

高见贤沉默片刻,缓缓点头:“周礼仁确有一批特殊的‘秘药’,藏于宫外一处隐秘所在,其中或有能致人昏聩假死之物……下官,明白了。”

“此事需周密安排,务必让一切看起来,都像是张明远激进疗法所致,或是皇长孙自身福薄。”韩宜可最后叮嘱,“去找吕妃身边那个叫双喜的太监,他知道该怎么做。”

雅室内的密谋,悄无声息。一股针对张明远,并意图撼动国本的毒流,开始沿着宫廷幽暗的沟渠,悄然流淌。

而在东宫,年幼的朱雄英对此一无所知。他刚刚服下太医院送来的、由张明远亲自斟酌调整的安神汤,在乳母的轻拍下,沉沉睡去。苍白的小脸上,眉头微微蹙着,仿佛在梦中,也感受到了那来自四面八方的、无形的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