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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庆云那句“已现曙光”,如同在滚沸的油锅里泼入一瓢冷水,瞬间让整个承运殿炸开了锅。之前的质疑、攻讦、礼法之争,在这实实在在的、关乎无数人性命的突破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此言当真?!”朱棣一直平静无波的面容上,终于出现了明显的波动。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炬,紧紧盯着林庆云。

“臣不敢妄言!”林庆云声音斩钉截铁,“那株霉菌及其分泌之物,已在琉璃皿中多次验证,对耐药菌抑制效果显着,远超当前任何已知药物!虽尚未进行活体大规模验证,但其潜力已毋庸置疑!此皆赖先师张明远遗泽指引,若非其手稿中‘万物相克’、‘关注土壤’之明示,臣绝无可能寻得此物!”

他再次将功劳归于张明远,这不仅是对先师的尊崇,更是对之前质疑手稿“正统性”最有力的回击。

那位质疑手稿是“呓语”的翰林学士,脸色顿时变得煞白,嘴唇嗫嚅着,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朱高煦脸上的得意与冷笑早已僵住,转而化为难以置信的震惊与阴沉。他死死攥着拳头,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怎么可能?挖泥巴真能挖出神药?那张明远难道真是鬼神不成?!

支持科技派的官员们则如同被打了一剂强心针,腰杆瞬间挺直了不少。

姚广孝适时出列,声音平和却带着千钧之力:“王爷,忠勇伯学贯天人,其遗泽惠及后世,实乃北平之幸,华夏之福。林主事、苏主事秉承先师遗志,不畏艰难,勇于探索,终有所获,此乃大功一件。老臣以为,当重赏,并全力支持其后续研制,以期早日成药,解军民之倒悬。”

风向彻底逆转。

朱棣的目光缓缓扫过殿内众臣,将所有人的反应尽收眼底。他沉默了片刻,这片刻的寂静,比之前的任何争吵都更让人窒息。

终于,他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定鼎乾坤的决断,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传朕旨意。”

殿内所有臣工,包括朱高煦,齐齐躬身。

“自即日起,确立‘科技立国’为我北平治国之基本方略。凡有益于强兵、富民、利国之格物新知、奇技巧思,皆当鼓励、扶持、推行!百草阁、机巧阁所司,乃国之重器,秩同六部,一应所需,优先保障,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掣肘!”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科技立国”,这是将科技的地位拔高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百草阁、机巧阁秩同六部,更是打破了原有的官制格局!

“擢升林庆云为资政大夫,仍领百草阁主事,总领医药、化学研发之事。”

“擢升苏婉清为奉政大夫,仍领机巧阁主事,总领工程、器械、海防建造之事。”

(资政大夫、奉政大夫为明代散官名,常用于加授,以示尊崇,此处借用其名,表擢升之意)

“另,”朱棣的目光转向那几位率先发难的御史和官员,语气转冷,“周廉、钱益等人,不察实务,空谈误国,着罚俸一年,闭门思过。再有妄议科技国策、攻讦实干之臣者,严惩不贷!”

几位官员面如土色,颤声领罪。

朱棣最后将目光落在脸色铁青的朱高煦身上,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高煦,你是朕的儿子,更是北平的王子。当知何为大局,何为根本。科技,便是眼下我北平破局之根本。望你好自为之,莫要自误。”

朱高煦浑身一颤,低下头,咬牙道:“儿臣……谨遵父王教诲。”

一场声势浩大的反扑,在绝对的技术成果和朱棣的乾纲独断下,土崩瓦解。科技派不仅安然度过危机,更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官方地位和资源保障。

退朝后,朱棣独留下了姚广孝、林庆云与苏婉清。

在偏殿那间熟悉的书房内,朱棣看着眼前这对年轻的男女,目光深邃:“今日之势,尔等也看到了。科技之路,步步荆棘。朕能护你们一时,但前路漫漫,终究要靠你们自己走出来。”

林庆云与苏婉清肃然躬身:“臣等必竭尽全力,不负王爷厚望。”

朱棣微微颔首,看向姚广孝:“少师,后续之事,你多费心。”

姚广孝合十行礼:“王爷放心,老衲知晓。”

当林庆云与苏婉清走出王府时,天色已近黄昏。夕阳的余晖洒在巍峨的宫墙上,也洒在两人身上,仿佛为他们披上了一层金色的战甲。

“我们……成功了。”苏婉清轻轻吐出一口气,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

“不,是刚刚开始。”林庆云看着她,眼中闪烁着与以往不同的光芒,那是一种确立了信念、找到了方向后的坚定,“有了王爷的明确支持,有了‘科技立国’这面大旗,我们才能真正放开手脚,去实现先师与我们的理想。”

他望向百草阁的方向,仿佛已经看到了那株来自土壤的微小霉菌,正在成长为庇佑万千生命的参天大树。

而在他身后,燕王府的阴影中,朱高煦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眼中充满了不甘与怨毒。他知道,经此一役,再想从正面撼动林庆云和苏婉清的地位,已是难如登天。

但,他绝不会就此罢休。

“科技立国?哼……”他冷哼一声,转身消失在深宫的重重殿宇之间,“我们走着瞧。”

龙渊之盟已定,科技的道路被正式铺就。但暗处的漩涡,并未平息,只是在积蓄着下一次爆发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