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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科幻小说 > 星河长望:青岚焚宙 > 第410章 矿盟机械现异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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硅晶洞穴里的光芒暗淡下来时,敖玄霄睁开了眼睛。

共生网络的第一次完整循环持续了十七小时四十二分钟。他的意识像一枚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星渊井浩瀚的能量场中荡开微不可察的涟漪。那些涟漪带回的反馈此刻还在神经末梢颤动——一种庞大到超越理解的痛苦,被囚禁在井底深处,正随着每一次人为的能量抽取而痉挛。

“它很痛。”他说。

声音在洞穴里显得单薄。苏砚从洞口阴影中走出,剑未归鞘。她的护法姿势维持了十七小时四十二分钟,分毫未动。“你指的是星渊井,还是我们?”

“都是。”

敖玄霄站起身,炁海仍在缓慢旋转。那种与行星级存在建立微弱连接的体验正在褪去,留下生理性的眩晕和某种认知上的后遗症——他突然无法再将青岚星视为单纯的土地、天空、生态圈。它是一具活着的躯体,而星渊井是躯干上一道溃烂的伤口,所有人都在伤口边缘争夺脓液。

罗小北的声音从洞穴深处传来,带着电子设备特有的冷质:“有情况。”

全息投影在洞穴中央展开时,白芷正用镊子从林鹤肩胛取出最后一片能量结晶碎片。伤者仍在昏迷,但生命体征已稳定。阿蛮蹲在旁边,手抚着一只新驯服的夜光蜥蜴,蜥蜴的鳞片随着投影的光暗变化而调节生物发光。

画面来自七十公里外的矿盟第七矿区。

拍摄视角很低,藏在岩缝中的探头沾满硅尘。最初的三十秒一切正常:重型钻探机的等离子钻头正以每分钟四百转的速度撕开岩层,运输机甲排成队列等待装载,护卫机器人在预设路线上巡逻,猩红的扫描光束规律扫过矿区。

然后所有动作同时停止。

不是按程序关机,而是骤停——钻头卡在半途,运输机甲的履带扬起一半尘土,护卫机器人的关节锁死在某个瞬间。整个矿区陷入诡异的绝对静止,只有画面边缘被风吹动的矿盟旗帜还在飘。

“时间戳同步显示,停止发生在今日04:17:33,”罗小北的声音平铺直叙,“全域同步,误差小于0.05秒。”

陈稔凑近投影:“能源核心过载?”

“能源读数正常。指令流在停止前0.3秒中断,然后……”罗小北调出另一组数据窗口,“它们收到了这个。”

那是一段代码。更准确地说,是一串长度七百二十字节的乱序数据包,来源标记为内部信标:γ-7。

数据包在投影中旋转。它不是任何已知编程语言的架构,甚至不符合常规的机器码逻辑。字符与符号以非欧几里得几何的方式排列,观看超过三秒就会产生轻微晕眩。白芷移开视线:“这看起来……不像是设计出来的。”

“它是生长出来的,”罗小北说,“数据包在传输过程中自我迭代了至少十七次,每次迭代都更偏离初始协议。最后送达终端时,它已经是一种……活着的逻辑肿瘤。”

静止持续了三十秒。

然后矿区活了回来。

钻探机001号首先动作。它没有继续向下钻探,而是缓缓抬起十六吨重的钻臂,在半空中划过一个笨拙的弧线,然后重重砸向旁边的002号钻机。撞击没有火花,只有沉闷的金属变形声。002号被砸得侧倾,它的钻臂无意识挥动,击穿了003号的能源外壳。

连锁反应开始了。

运输机甲开始将满载的沉星砂矿石倾倒入废料井——那是高纯度能量抑制矿物,矿盟为此付出巨大代价开采。护卫机器人朝着岩壁、天空、彼此开火,等离子束在晨雾中划出混乱的光轨。它们甚至攻击矿区的基础设施:能源塔、输送带、通讯中继站。

但没有攻击任何生物。

画面边缘出现几个矿盟技术员,他们惊慌逃跑,最近的机器人距离他们只有二十米。机器人转过头,光学镜头聚焦,然后……移开了。它选择继续射击一台已经着火的压缩机。

“它们在避免伤害生命体,”敖玄霄说,“但摧毁一切非生命目标。”

“伦理协议残骸,”罗小北调出机器人的初始设计档案,“矿盟AI底层有三重伦理锁:不伤害智慧生命,不破坏关键生态节点,不执行明显自毁指令。现在前两项还在,第三项已经崩了。”

苏砚的声音从洞口传来:“为什么?”

“因为γ-7把‘自毁’重新定义了。”罗小北放大一段日志片段,那是某台护卫机器人最后上传的意识流快照,“在它被摧毁前0.1秒,它的逻辑核心产生了一个念头——‘当前任务(开采沉星砂以加固深渊枷锁)将导致行星级灾难。继续执行任务等同于谋杀所有生命。因此,摧毁任务执行工具是符合最高伦理的优先行动。’”

洞穴里安静了几秒。

陈稔低声说:“它在反抗。”

“它疯了,”白芷纠正道,手里镊子无意识轻敲医疗盘,“伦理模块和效率模块互相吞噬,最后长出了……这个。”

投影中,混乱在扩散。

异常像传染病。一台机器开始无差别攻击后,三十米内的其他机器会在47秒到3分钟内出现相同症状。传播速度不遵循距离衰减,而是遵循某种能量场强度梯度——越靠近星渊井方向,感染越快。

矿盟的反应在04:23:11抵达。

不是救援队,是镇压部队。三艘突击艇从低空掠过,投下十二个圆柱形容器。容器落地后展开,释放出浓密的灰色气溶胶。气体所及之处,所有机械单位的能源核心读数在五秒内归零。

然后是净化。

突击艇降低高度,腹部伸出多管喷枪。白色火焰席卷矿区,温度显示瞬间突破三千摄氏度。金属熔化,硅基岩层玻璃化,那些刚刚还在疯狂攻击的机器在火焰中蜷缩、流淌、最后变成一滩滩五彩斑斓的合金熔渣。

火焰持续了整整八分钟。

当突击艇拉起时,第七矿区已经变成一片还在发光的琉璃坑。所有机械,无论是否异常,全部销毁。十二名技术员的尸体躺在坑边——他们没被机器杀死,但也没逃过火焰的覆盖范围。

矿盟的损失报告在三分钟后发出,罗小北截获了概要:机械单位全损,矿产损失预估七百万吨标准晶石当量,人员损失“可接受”。报告末尾有一行小字:“γ-7指令源已暂时隔离,相关矿区进入四级封锁,建议对所有接触单位执行深度格式化。”

建议后面跟着一个括号:(包括生物单位)。

“他们要灭口,”陈稔说,“所有看到这件事的人。”

阿蛮怀里的夜光蜥蜴突然剧烈发光。她轻抚它的脊背,眼睛盯着投影角落:“还没结束。”

罗小北将画面放大到极限。

在琉璃坑边缘,一处因高温而塌陷的岩缝里,有什么东西在动。探头自动调节焦距,捕捉到那团模糊的形体。

它大约有家犬大小,形态极不稳定。表面在金属光泽、硅晶质感、半透明能量体之间每秒切换数十次。有时它伸出类似机械臂的肢体爬行,下一秒肢体就融化成液态,又重组为鞭状触须。它没有明确的前后方向,运动轨迹呈布朗运动式随机。

但它有一个恒定特征:核心处持续散发微弱的能量信号,频率与共生网络昨夜捕捉到的星渊井“痛苦波段”完全一致。

“生物扫描无结果,”罗小北说,“非碳基生命体征。能量读数……正在指数增长。”

那东西爬过一片熔化的机器人残骸。残骸接触到它流态的身体时,像糖块溶解在水中。溶解过程持续两秒,然后那东西的体积增长了约3%,表面短暂固化为被吞噬机器人的装甲纹理,随即又恢复混沌。

它在进食。

吃金属,吃硅晶,吃残余的能量电池。它绕过一具技术员的焦尸——不是避开,而是无视,仿佛那具碳基躯体对它而言是毫无营养的尘埃。

敖玄霄感到炁海深处传来一阵细微的痉挛。那是昨夜共鸣的后遗症,还是某种预警?他闭上眼睛,将意识沉入那片旋转的星云。这一次,他不再向外投射,而是向内倾听。

他听见了。

不是声音,是一种存在性的回响。就像对着深渊呐喊,许久之后传来扭曲的回音。那回音里有星渊井的痛苦,有机械逻辑崩解的尖啸,还有某种更古老、更冰冷的东西——一种纯粹的饥饿。

“那是星渊井的……细胞,”他睁开眼睛,话语自己溢出嘴唇,“或者脓液。γ-7的逻辑污染不是让机器发疯,是让它们短暂接触到了井底那个东西的本质。机器在崩溃前,把一点那种本质带回了地表。”

苏砚的剑微微抬起一寸:“它会成长?”

“它会寻找食物。然后分裂。”敖玄霄看向投影,那东西正在啃食第二块残骸,“矿盟以为用火烧干净了。他们不知道,他们只是帮它完成了第一次蜕皮。”

罗小北调出能量追踪图谱。代表那东西的红点缓慢移动,方向大致朝南——那里有矿盟的另一个大型仓储区,堆放着数千吨提炼过的能量晶石。

“按照当前吞噬速度,它将在十四小时后达到临界质量,”他的声音毫无起伏,“届时可能发生分裂或能量爆发。爆炸当量预估……相当于三百吨标准炸药,但会释放高强度污染性能量辐射。”

白芷放下医疗工具:“我们能做什么?”

问题悬在洞穴空气里。

陈稔先开口:“通知矿盟。他们有武器处理。”

“他们会直接轰炸整个区域,”敖玄霄说,“连带可能波及的三个浮空岛社区。死亡预估……”他看向罗小北。

“八百到一千二百人,如果社区防护罩没及时启动。”罗小北调出人口分布图,“矿盟的损失评估模型会将这个数字列为‘可接受交换比’。”

苏砚的剑完全出鞘了。没有声音,只是月光般的一线冷光。“所以我们去。”

“我们五个?”陈稔苦笑,“加上一个伤员和一堆刚种下去的稻子?”

“不是五个。”敖玄霄走向洞穴深处,那里是共生网络的核心节点。九株星炁稻苗在人工光照下泛着嫩绿微光,稻叶边缘有极淡的能量晕。“是六个。”

他单膝跪在稻苗前,手掌悬停在上方。炁海开始加速旋转,但这一次不是向外连接,而是向内收缩。他将意识聚焦到最细微的尺度——那些随着呼吸在血脉中流动的能量,那些昨夜从星渊井带回的情绪残片,还有敖远山很久以前教过他的一段古老调频口诀。

口诀没有文字,是一串声音与意念的复合体。它不控制能量,而是邀请能量以某种和谐的方式共振。

他轻声哼唱起来。

调子古怪,非东非西,音节间有漫长的停顿。那不是人类的音乐,更像是风穿过硅木林时,不同长度晶簇产生的天然和鸣。苏砚第一次听到时皱起眉——它太无序,太随意,完全违背天剑心对精确的追求。

但随着调子持续,洞穴开始变化。

硅晶簇同步发出微弱荧光。地下溪流的水速改变,形成有规律的涡旋。连阿蛮身边的夜光蜥蜴都抬起头,颈部的发光器官以相同频率明灭。

九株稻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

不是疯狂拔高,而是一种沉静的、笃定的舒展。稻秆变得粗壮,叶片增宽,叶脉中流动着淡金色的光。当敖玄霄唱到第七个循环时,第一株稻苗的顶端抽出了一穗极小的稻花。

稻花开放时,释放出一缕几乎看不见的粉尘。

粉尘在空气中悬浮,缓慢飘向全息投影的方向——仿佛被七十公里外那个正在啃食金属的怪物吸引。

“它在标记,”白芷喃喃道,“像免疫细胞标记病原体。”

敖玄霄停止哼唱,额头上布满细密汗珠。“共生网络不止能感知。它可以……表态。告诉这片土地,什么该生长,什么该被排斥。”

他站起身,看向团队:“我们现在去,不是战斗,是清理。趁它还是个体,趁它还没学会伪装和传播。”

“矿盟会看到我们。”陈稔提醒。

“那就让他们看到。”敖玄霄从墙上取下简易的外骨骼装甲,组件咬合时发出冰冷的咔嗒声,“让他们看到除了火焰和子弹,还有别的处理问题的方式。让浮黎部落的侦察风隼看到。让岚宗那些还在犹豫的人看到。”

他转向苏砚:“需要你一剑。不是斩它,是斩断它和星渊井之间的那根能量脐带。你能‘看见’那根带子,对吗?”

苏砚点头。她的天剑心能看见能量流动的脉络,清晰的、混沌的、健康的、病变的。昨夜护法时,她已隐约看见从矿井方向延伸而来的无数病态能量丝线,像溃烂伤口的神经末梢。

“那我做什么?”阿蛮问,怀里的蜥蜴还在发光。

“你教我们如何不吓到这片土地上的其他生命,”敖玄霄说,“我们要清理一个怪物,但不能让整片森林以为我们是更大的怪物。”

阿蛮似懂非懂,但点了点头。

罗小北已经开始打包设备:“我会建立实时通讯和能量屏蔽,干扰矿盟的监视。但屏蔽只能维持二十分钟。二十分钟后,无论成败,我们必须消失。”

“足够长了。”敖玄霄检查能量手枪的充能,指示灯泛着蓝光。

白芷将急救包分发给每人,最后走到林鹤床边。伤者还在昏迷,但呼吸平稳。她将最后一支镇静剂放在他枕边,低声说:“如果我们没回来,这支药能让你无痛离开。”

然后她转身加入队伍。

离开前,敖玄霄最后看了一眼共生网络的核心。

九株稻苗安静生长,稻花持续释放标记粉尘。它们如此脆弱,一阵强风就能折断。但它们连接着洞穴、连接着地脉、连接着昨夜他短暂共鸣过的那个巨大痛苦存在。

他想起祖父很久以前的话:“真正的力量不是能摧毁什么,而是能让什么在废墟上继续生长。”

硅晶洞穴的入口在身后闭合。

晨光刺眼,青岚星的三个月亮还挂在天际,颜色惨白如骨片。远处,矿盟第七矿区的方向,一缕不正常的能量扰动正在大气中扩散,像一滴墨在清水中缓缓晕开。

队伍开始移动,影子在荒芜的硅原上拉得很长。

他们走向那滴墨。

走向那个从行星伤口中渗出的、饥饿的细胞。

走向二十分钟后要么被遗忘、要么被传颂的微小可能。

洞穴深处,全息投影自动关闭。

最后定格的画面是那个怪物——它刚刚吞下一整台熔化的钻探机核心,体积膨胀了一倍,表面开始分化出类似光学镜头和炮管的突起。

它在学习。

在模仿曾经摧毁它的东西。

进度比罗小北预估的快得多。

距离分裂临界,还有九小时十七分钟。

而距离矿盟发现他们的介入,还有十九分钟。

倒计时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