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晓玲听出了这就是那男人的声音。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男人的声音里居然有一丝颤音。
“呵呵。”
陈晓玲冷笑，四下看了一眼，并没有因为男人的出现而放松警惕。
“放心，绝对没有尾巴。”
男人上来就要搭上陈晓玲的肩膀，另一只手像变魔术一样递给她一个热乎乎的东西。
那是一个散发着油脂香气的肉夹馍。
“吃点东西，我刚刚买的。”
他的声音恢复了轻松自然，好像两人是相识多年的老友。
“你到底是什么人？”
陈晓玲并没有去接冒着热气的食物，她侧身躲过男人的手臂，语气听不出情绪，她不喜欢男人一副自来熟的样子。
男人脸上笑意加深，他抬手，缓缓摘下了那顶压得很低的鸭舌帽。
就着商业街昏黄的灯光，陈晓玲看到了一张年轻的脸，眉宇间依稀带着点熟悉的轮廓。
他看着陈晓玲打量自己的眼神，嘴角勾起一个的弧度。
那笑容里混杂着怀念、苦涩，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晓玲姐，我是夏雨。”他开口，声音比刚才低沉了些，带着一种久别重逢的沙哑和微颤。
夏雨！
陈晓玲吃惊地看着眼前的夏雨，手里握着刀悄悄松了几分。
巨大震惊和不可置信让陈晓玲有刹那失神，她记忆里的夏雨还是十岁左右的孩童模样。
实在是跟眼前这个比自己高半头的身影有些割裂感。
“呃，你怎么证明你是夏雨？”
陈晓玲身体后退一步，拉开安全距离。
“晓玲姐，想让我证明？我都可以。”
夏雨再次递出那个散发着香气的食物，这次的动作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决。
”呃。”
陈晓玲少有的卡壳。
说实话，她也不知道如何让夏雨证明。
在她的认知里，她一点也不了解夏雨。
“你，你怎么在这里？”
陈晓玲最终还是接过食物，眼神再次打量了一下四周。
夏雨似乎松了一口气，语气轻快：”我想，这就是缘分吧。”
陈晓玲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但也没有继续追问。
眼下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再说出租车上还有一个要处理的人渣。
陈晓玲利落的转身：“不要跟着我。”
夏雨几乎就是在她转身的瞬间就贴了上来，语气里满是委屈的控诉：“晓玲姐，你就这么狠心吗？好歹我们也是久别重逢。”
陈晓玲侧头看向身旁的夏雨：“你一个大男人能不能好好说话？”
“晓玲姐，你想让我怎么说话？我都听你的。”
夏雨从善如流。
”你要是听我的，你就离我远点。”
陈晓玲脚步不停，语气里带着警告。
她现在可是双手沾满鲜血的犯罪分子，如果不是这个身份，她见过方梦或许会像夏雨跟她一样攀谈两句。
但她这样的身份会给普通人带来麻烦。
“晓玲姐，我想和你一起替天行道。其实我觉得你做的对，有时候惩恶就是扬善。”
陈晓玲脚步顿住，她眼底闪过一抹冷意：“你现在到底是什么人？”
“反正不是晓玲姐你的敌人就是了。”
陈晓玲看了一眼夏雨，余光却时刻注意着周围的一举一动。
“放心，这里很安全。”
夏雨看出了陈晓玲对他的不信任。
陈晓玲不置可否的加快脚步，夏雨亦步亦趋。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当两人走到陈晓玲停车的地方时，陈晓玲直接拉开出租车的驾驶室的车门坐了上去。
夏雨则动作更快的坐上副驾驶。
他目光瞥见后座的昏迷的司机，脸上没有任何波澜。
既没有吃惊也没有疑惑。
陈晓玲心里一沉，夏雨最终还是走上了跟她一样的不归路。
“这些年……你和方梦过得怎么样？”
陈晓玲看着车外的夜色和人流，忽然觉得有些魔幻。
她在见到方梦和夏雨的时候，竟有一种……近乡情怯荒缪感。
这句话问出，就连陈晓玲自己都觉得荒诞。
夏雨侧头看向陈晓玲，发出一声轻笑，声音里带着疏离。
“她，很好，警校优秀毕业生，现在……是刑警队的骨干了。听说很受器重，嗯，前途一片光明。”
陈晓玲不自觉的看向夏雨，“按理你的人生轨迹不也应该……”
应该和方梦一样，活在阳光之下，穿着笔挺的制服，行走在秩序与荣耀之中。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对后座的绑架视若无睹，和她一起亡命天涯……
“我？”夏雨自嘲一笑，“晓玲姐，你觉得一个见识过黑暗的人还能回归正常的生活吗？还能像方梦那样，笃信着正义的条条框框，心安理得地沐浴在阳光下吗？”
陈晓玲没有反驳夏雨。
因为反驳毫无意义。
夏雨只是说出了她心底同样认同的、冰冷的真相而已。
那种被黑暗彻底浸染、再也无法忍受阳光虚假温暖的感觉。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
车里，陷入了沉默。
最后，陈晓玲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还有，你怎么会出现这里？你怎么认出我的？”
这才是她此刻最想知道的。
她的伪装连近在咫尺的方梦都未看穿，夏雨是如何在人群中精准锁定她，并表现得如此笃定？
夏雨闻言，身体微微一动。
他没有立刻回答第一个关于“打算”的问题，反而侧身，更近地靠向陈晓玲。
“晓玲姐，”夏雨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字字清晰，“分辨同类，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陈晓玲明显愣了一下。
这么玄乎？
见陈晓玲似乎不信，夏雨目光像扫描仪一样扫过陈晓玲此刻伪装出的男性侧脸轮廓、刻意改变的坐姿。
“晓玲姐，你的伪装很好。但有些东西，是这身皮囊盖不住的。”
夏雨的语气笃定，那张脸似乎还能看出几年前的一丝清秀痕迹。
不过，此刻这张年轻的青年脸庞正一脸认真的盯着陈晓玲的侧脸。
“什么？”
陈晓玲随着前方的车流穿过路口。
“是眼神和背影。”
陈晓玲扭头看了一眼夏雨，“我怎么越听越玄乎了，你真的是夏雨？”
还眼神和背影，他们本就在一起没有多长时间，再说，他们已经好几年都没见了。
人的记忆会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淡化……
“晓玲姐，真的是我，我真的是夏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