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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东大捷的消息,如同一阵席卷天下的春风,一夜之间吹遍了京城的每一个角落。

先是快马传报,而后是官方的捷报,最后,是那口被安放在午门之上,自永乐年间铸成后便再未敲响过的“平虏钟”,被人用巨木撞响。

“咚——!”

“咚——!”

“咚——!”

雄浑的钟声,穿透了清晨的薄雾,在京城上空久久回荡。

睡梦中的百姓被惊醒,起初是茫然,而后是狂喜。

他们冲出家门,奔走相告,整座京城都沸腾了。

“赢了!赢了!辽东的鞑子,被咱们陛下的天兵给平了!”

“多尔衮自焚,鞑子的盛京城破!以后再也不用怕鞑子入关了!”

“我大秦万年!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欢呼声、鞭炮声、锣鼓声响彻云霄,压抑了百年的屈辱和恐惧,在这一刻尽数释放。

无数人相拥而泣,对着皇宫的方向,一遍又一遍地叩首。

乾清宫内,陈海站在窗前,静静地听着窗外传来的山呼海啸。

他的脸上,没有太多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种如释重负的平静。

辽东平定,意味着他终于拔掉了悬在头顶最锋利的一把剑,也意味着,他终于可以腾出手来,真正开始建设这个他一手打下来的国家。

他的指尖,在虚空中轻轻划过。

一个只有他能看见的,半透明的轮盘,静静地悬浮在面前。

轮盘分为黑红与白金两色。

黑红色区域下方,代表“铁血值”的数字,经过这一场灭国之战,已经飙升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恐怖数字。

而白金色区域下方,代表“仁善值”的数字,却显得有些捉襟见肘。

筑城、屯田、开矿、修路、迁徙百姓、建立学堂……这些,全都需要海量的仁善值来兑换图纸、技术和资源。

仗打完了,接下来,才是真正考验他这个帝王的时候。

“来人。”陈海淡淡地开口。

一名内侍悄无声息地滑了进来,躬身候命。

“传旨,明日大朝会,朕有要事宣布。”

“遵旨。”

……

第二日,太和殿。

文武百官,济济一堂。

所有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气,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低声议论着辽东的战功和即将到来的封赏。

“听说了吗?罗将军他们,把鞑子的皇宫都给烧了,那叫一个痛快!”

“何止啊!郑提督更是神兵天降,带着几千人就端了人家的老窝,比话本里写的还玄乎!”

“这下天下太平,我等也能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了。”

随着一声“陛下驾到”的唱喏,大殿内瞬间安静下来。

陈海身着黑色十二章纹的衮龙袍,头戴通天冠,步履沉稳地走上丹陛,在龙椅上坐定。

他的目光扫过下方群臣,那是一种混杂着血与火的威严,让所有接触到他目光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垂下了头。

“众卿平身。”

“谢陛下!”

简单的开场白后,陈海没有绕圈子,直接开门见山。

“辽东已平,满清覆灭,此乃天佑我大秦,亦是三军将士用命,更是天下万民同心之果。为庆此不世之功,也为国家选拔栋梁之才,朕欲在三月之后,开启恩科,广纳天下英才,共治盛世。”

开启恩科!

此言一出,殿内顿时响起一片嗡嗡的议论声。

科举,乃是读书人唯一的出路,也是维系一个王朝人才更迭的根本。

陈海登基之后,忙于战事,一直未曾开启科举,让天下无数读书人望眼欲穿。

如今,陛下终于要开科取士了!

不少文官,尤其是那些前明旧臣,脸上都露出了激动的神情。

然而,陈海的下一句话,却像一盆冷水,浇在了他们头上。

“此次恩科,朕意,当与前明旧制有所不同。”

陈海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科举之目的,在于为国选才。何为才?能安民者,是为才,能强军者,是为才,能兴利者,是为才,能开疆拓土者,亦是为才。”

“故,此次恩科,除了经义之外,朕欲增设算学、格物、律法、舆图 四科。凡有一技之长者,皆可报考,朝廷将不拘一格,量才录用。”

话音刚落,整个大殿,死一般的寂静。

算学?格物?

那不是商贾匠人之学吗?怎能与圣人经义相提并论,作为取士的标准?

还有律法、舆图,这些更是胥吏兵卒之流才会接触的东西,让堂堂读书人去学这些,岂不是斯文扫地?

所有官员都面面相觑,一时间竟无人敢出声。

就在这时,一个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从文官队列中响起。

“陛下,臣有本奏。”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礼部尚书钱士兴,颤巍巍地走出队列,跪倒在地。

这位钱尚书,乃是前明的老臣,三朝元老,在士林中声望极高。

陈海定鼎京城后,为安抚天下读书人,特意将他请出来,官复原职。

“钱爱卿请讲。”陈海面无表情。

钱士兴叩首道:“陛下圣明,欲广开才路,此乃社稷之福。然,科举乃国之大典,取士之道,当循祖制,不可轻改。自隋唐开科,至我大秦,千年以来,皆以圣人经义为本。八股文章,看似束缚,实则内含圣人微言大义,是考校学子心性、品德、学问之最佳途径。”

“如今陛下骤然改制,将匠人之学与圣人之道并列,恐会引得天下读书人非议,动摇国本啊!老臣恳请陛下三思,收回成命,恢复八股取士,以安天下士子之心!”

说完,他以头抢地,长跪不起。

“臣等附议!恳请陛下恢复八股取士,以正视听!”

钱士兴话音刚落,他身后立刻跪下了一大片官员,大部分都是前明降臣。

他们很清楚,若是按照陛下的新法,他们这些读了一辈子四书五经的人,恐怕连个秀才都考不上。

这不仅仅是丢脸的问题,更是动摇了他们整个阶层的根基。

一时间,殿内气氛剑拔弩张。

新贵们,大多是军功出身,对科举之事不甚了了,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不发一言。

而宋献策等一众最早跟随陈海的文官,则是个个面色凝重。

他们知道,这不仅仅是一场关于科举制度的争论,更是新旧势力之间,第一次正面的交锋和试探。

钱士兴他们,就是想借着“祖制”和“圣人”的大旗,来试探一下这位新皇帝的底线和权威。

若是陈海退了,那他日后推行任何新政,都将面临无穷无尽的阻力。

就在这时,一个略显尖细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毫不掩饰的嘲讽。

“钱大人此言差矣!”

众人回头,只见身材矮小的宋献策,晃晃悠悠地走了出来。

他对着钱士兴拱了拱手,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敢问钱大人,前明之亡,究竟亡在何处?”

钱士兴一愣,皱眉道:“自然是亡于流寇四起,东虏犯边。”

“错!”宋献策的声音陡然拔高,“前明之亡,就亡在这八股之上!亡在你们这些满口之乎者也,却于国于民无半点用处的所谓‘读书人’身上!”

“你!”钱士兴气得脸色涨红,手指着宋献策,浑身发抖。

宋献策却不理他,转身对着龙椅上的陈海,大声道:“主公!不,陛下!您问问他们,满朝的八股文宗师,可有一个能挡住建奴的铁骑?可有一个能让嗷嗷待哺的百姓吃饱肚子?可有一个能算出我大秦一年需要多少钱粮?”

“算不出!他们什么都算不出!他们只会引经据典,空谈误国!萨尔浒之败,松锦之溃,哪一次不是这帮废物在朝堂上夸夸其谈,指点江山,结果一败涂地?”

“陛下,若今日还用八股取士,那取上来的,不过是另一批钱士兴罢了!我大秦,要的是能臣干吏,不是一群只会摇头晃脑的废物!”

宋献策一番话,如同连珠炮一般,骂得酣畅淋漓,也骂得钱士兴等人面如土色。

整个大殿,鸦雀无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龙椅之上的那个年轻人身上。

陈海的脸上,依旧看不出喜怒。

他只是用手指,轻轻地,有节奏地敲击着龙椅的扶手。

“哒。”

“哒。”

“哒。”

每一声,都像一记重锤,敲在所有人的心上。

许久,他停下了敲击,开口了。

“钱爱卿言之有理,科举乃国之根本,不可轻动。”

听到这话,钱士兴等人脸上露出一丝喜色。

然而,陈海的下一句话,却让他们如坠冰窟。

“宋爱卿亦是为国分忧,朕心甚慰。”

陈海的目光,在两派人脸上扫过,嘴角勾起一抹莫测的弧度。

“这样吧,既然众卿各执一词,朕也不好偏颇。朕开两科。”

“一为经义科,专考八股文章,由礼部主持。一为实务科,考朕方才所言之学,由政事堂直管。”

“两科同日开考,同榜唱名,皆为天子门生,如何?”

什么?

开两科?

所有人都愣住了,这是什么操作?自古以来,闻所未闻!

钱士兴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这似乎是一个无法反驳的“妥协”。

陛下给了他们面子,保留了八股,他们若是再反对,就是不识抬举了。

“陛下圣明!”他只能带头谢恩。

看着他们叩首谢恩的样子,陈海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他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殿中百官,慢悠悠地补上了最后一句话。

“只是……这朝廷的官位,终究是有限的。”

说完,他转身拂袖而去,只留下满朝文武,在原地细细品味着这句话里,那令人不寒而栗的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