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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墨,却非自然之黑,而是被那自西北秦州方向弥漫而来的幽蓝惨绿光晕所浸染。汴京城在这诡异的天光下瑟瑟发抖,昔日繁华的街巷被恐慌笼罩。第一波强脉冲的余威仍在肆虐,脉冲边缘区域传来的消息比光芒本身更令人胆寒:牲畜毛发脱落,皮肤泛起金属冷光,眼瞳中跳跃着不祥的蓝芒,甚至有传闻说,夜行的更夫瞥见了形貌扭曲、眼泛蓝光的怪物阴影在巷尾一闪而过。粮价一日数涨,流言如野火般蔓延,整个帝国的心脏正被一种未知的、侵蚀现实根基的力量紧紧攥住。

超常事务司衙署内,激烈的争执几乎要掀翻屋顶。郑铎面色铁青,指着窗外混乱的街景,声音因激动而嘶哑:“陛下!民生凋敝,人心惶惶,西夏使团还在馆驿虎视眈眈,等着看我们的笑话!这妖异之光,地底邪物,分明是祸乱之源!必须当机立断,调集重兵,封死矿洞,以绝后患!不能再任由周博士等人空谈什么‘观测’、‘窗口’!”

周博士须发皆张,毫不退让,他面前摊开着刚从脉冲影响区紧急采集回来的枯萎植物样本分析记录:“郑大人!蛮干只会引发更大的灾难!下官依据新采集样本,已分析出这能量释放存在谐波起伏规律,并非持续不断!强脉冲之后,必有衰减之机!崔顾问之前的推断是正确的!此刻若贸然爆破,无异于火上浇油,可能彻底激怒地底存在,导致脉冲强度倍增,届时汴京乃至整个西北恐将玉石俱焚!”

“衰减?窗口?那要等到什么时候!等到汴京百姓都变成怪物吗?等到西夏铁骑借着这邪光踏破我边境吗?”郑铎的拥护者们纷纷附和,声浪压过了研究派微弱的辩解。镇压派的主张在弥漫的恐慌和外部压力下,占据了绝对上风,调兵遣将的计划已在暗中紧锣密鼓地部署。

衙署深处的廨舍内,崔婉宁倚着冰冷的墙壁,指尖因用力握着那张羊皮纸而发白。她虽无法亲临争吵的现场,但衙署内骤然提升的警戒级别、人员脸上无法掩饰的惊惶,以及窗外持续不散的光晕和远处隐约传来的骚动,都清晰地告诉她——最坏的情况正在发生。郑铎的鲁莽行动似乎已无法阻止。她闭上眼,青铜镜在怀中滚烫,镜面深处的冰裂纹路与远方地底传来的低频嗡鸣共振,那嗡鸣稳定而充满侵略性,仿佛一个古老巨兽的心跳,宣告着它的彻底苏醒。

“必须阻止他…必须在‘窗口’出现时行动…”她喃喃自语,目光再次落回羊皮纸的曲线上。那上面,叠加了林沐然感知数据、墨衡传递的符号和她自身推演的模型,勾勒出一条清晰的轨迹:陡峭的峰值之后,是断崖式的下跌,形成一个短暂而深邃的低谷,然后能量再次缓慢爬升。这就是地底系统的“呼吸”,强脉冲后的“伪静默期”。林沐然用炭灰写下的推算窗口——未来十二到十八个时辰内——如同沙漏中的流沙,正在飞速减少。

就在这时,一阵不同寻常的急促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了她的门外。锁链哗啦作响,门被推开,不是送饭的狱卒,而是几名神色肃穆的内侍和禁军军官。

“崔顾问,陛下有旨,即刻移驾。”为首的内侍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崔婉宁心中一凛,第一个念头是郑铎要用强了。她下意识地将羊皮纸卷紧,藏入袖中。“要去何处?”

“陛下即将启程,亲赴秦州矿洞区。”

这个消息如同惊雷,在崔婉宁脑海中炸响。皇帝亲征?在这等诡异莫测、危机四伏的时刻?她瞬间明白了仁宗的决心,也意识到了此举背后巨大的风险与压力。这既是皇权对超常事件的最高级别干预,也是一场豪赌。

她没有反抗,默默跟随而出。在穿过衙署曲折廊道,前往集结地点的途中,她与另一队押解的人马擦肩而过。是林沐然。他看起来更加憔悴,但眼神却异常清明,在与崔婉宁视线交汇的刹那,他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嘴唇无声地动了动,看口型似乎是“衰减加速”。

崔婉宁心中一震,林沐然在密牢中仍在持续感知!他的数据表明,能量的衰减速度比他们之前推算的还要快!窗口期可能更短!她不动声色,借着袖袍的掩护,将一直攥在手中的一小卷简化版能量衰减曲线模型,在交错而过的瞬间,悄然滑落在林沐然脚边。而林沐然,也几乎在同一时刻,将一个更小的纸团弹到了她的裙裾之下。短暂的接触,无声的交流,在高度戒备的押送队伍眼皮底下完成。希望的火种,再次于绝境中传递。

皇家的仪仗在诡异的天光下显得格外突兀。没有华丽的銮驾,只有精锐的禁军护卫着几辆坚固的马车,冲破汴京城的恐慌,向着西北方向疾驰。仁宗赵祯坐在车内,面色凝重,指尖轻轻敲击着御座扶手。福宁殿的烛火彻夜未熄,厚叠的密报带来的认知颠覆远超他登基以来面临的任何挑战——这不是简单的边患或灾异,而是关乎王朝乃至人类存续的、来自地底深处的未知威胁。墨衡与崔婉宁联署的密奏中提及的宫中人员不适,更是让这威胁直逼宫禁,他不能再安居九重,必须亲临一线,做出最直接的判断。

越靠近秦州,空气中的异样感越发强烈。那幽蓝惨绿的光芒并非均匀弥漫,而是如同有生命的呼吸般,明暗起伏。沿途所见,触目惊心:田野荒芜,草木尽皆枯萎,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金属质感的灰败,一些树木的枝干扭曲变形,仿佛被无形巨力揉捏过。甚至能看到一些小型动物的尸体,皮毛脱落,裸露的皮肤上泛着诡异的金属光泽,眼窝空洞。这已非寻常灾变,而是生态根基被扭曲的恐怖景象。

抵达被重重封锁的铜矿区域时,景象更是骇人。巨大的矿坑如同大地的伤口,深处那暴露出的金属结构体在幽光映照下,反射出冰冷的光泽,其表面的纹路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低频的嗡鸣声仿佛直接敲击在人的心脏上。石越率领的前线人员面色疲惫而紧张,上前禀报最新情况:“陛下,结构体表面的能量场极不稳定,任何试图靠近光晕的尝试,都会导致人员瞬间昏厥,心智受损。而且…其内部传出的二进制代码流速率正在提升,演算复杂度远超之前记录。”

仁宗默默听着,目光扫过那片死亡地带,扫过那些因试图接近而倒下、被紧急抬走的军士。他看到了郑铎所说的“妖异祸源”,也看到了周博士所言的“能量起伏”——那结构体发出的光芒,确实在以一种可感知的节奏明暗变化,只是这变化的间歇极其短暂。

“崔顾问有何最新推断?”仁宗突然问道,目光转向刚刚被带到身边的崔婉宁。

崔婉宁深吸一口气,压下身体的虚弱和精神的疲惫,从袖中取出那张关键的羊皮纸,虽未展开,但语气坚定:“陛下,根据林沐然的实时感知与臣的模型推演,确认地底系统存在强烈的能量活动周期。此次强脉冲即为‘呼气’高峰,随后必将进入‘吸气’前的短暂衰减期,亦即‘伪静默期’。此刻脉冲强度已过峰值,衰减正在加速,下一个静默窗口…可能就在数个时辰之内出现。此乃干预之关键,万不可在能量高峰时强行爆破,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郑铎在一旁急道:“陛下!休听她危言耸听!这分明是拖延之计!谁知道这‘静默期’是真是假?若是错过眼下时机,待这邪物恢复过来,岂不更糟?”

仁宗抬手制止了郑铎,他看着崔婉宁眼中不容置疑的笃定,又望向矿坑深处那律动着的幽光,以及旁边记录的仪器上显示的、确实开始缓慢回落的能量曲线。他想起了范仲淹密报中关于西夏边境能量波动与秦州脉冲周期重合的信息,想起了西夏使团的诘难与威胁,想起了这脉冲对民生、对生态、对人心造成的巨大破坏。这已不是简单的技术问题或边境冲突,而是关乎国本的超常事件。

沉默良久,空气仿佛凝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皇帝身上。终于,仁宗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清晰地传遍整个矿区:

“传朕旨意:暂停一切武力爆破准备。集中所有资源,由超常事务司协调,石越所部配合,以崔婉宁推演之能量模型为指导,严密监控地底结构体波动,寻找并确认其能量衰减之‘静默窗口’。”

他目光锐利地扫过郑铎、周博士以及在场所有官员:“在此期间,着令各方,不惜一切代价,寻求能彻底摧毁或至少有效遏制此金属结构体之法!无论是奇技巧思,还是秘藏异宝,凡有所献,朕必不吝封赏!”

这道旨意,既没有完全采纳郑铎的激进镇压,也没有无限期支持周博士的纯研究,而是基于现场评估和崔婉宁提供的关键情报,做出了一个更具战略眼光的决策:承认干预窗口的存在,并将解决问题的核心导向了“技术破解”和“寻找特定方法”上。这暂时平衡了朝堂争端,为崔婉宁、墨衡等人的努力争取了宝贵的时间,也将帝国的力量正式导向了对超常威胁的针对性解决之路。

旨意一下,气氛为之一变。郑铎等人虽有不甘,但皇命难违。周博士等人则精神一振,立刻投入更精密的监测中。石越下令所属提高警戒,全力配合技术人员的行动。

仁宗在众人的簇拥下,最后望了一眼那深嵌于地底、散发着不祥幽光的巨大金属结构体,转身准备离开这危险的核心区域。随行的翰林学士低声感叹:“陛下圣明决断。只是…若要摧毁此物,恐非寻常金石之力可为啊。”

仁宗脚步微顿,似是想起了什么,沉吟道:“朕记得…内库之中,似藏有前朝所得的一块天外陨铁,异于常铁,当年入库时,曾有记载言其与某些异常地动、天象似有微弱共鸣…不知于此物,是否有用…”

这句话声音不高,却像一粒种子,落入了崔婉宁的耳中。天外陨铁?与异常能量共鸣?她的心猛地一跳,一个模糊的念头开始闪现。赵元昊之前提供的陨铁样本…其特性…难道说…

皇帝的銮驾启程返回行营,留下的是一道明确的皇命和一个刚刚被点破的新方向。幽蓝绿光依旧笼罩四野,地底的低频嗡鸣如同背景噪音般持续不断,但在这压抑的绝望中,一道由皇权亲自开辟的裂缝已然出现,裂缝之中,微光闪烁,指向了下一个可能决定成败的关键——寻找能够克制那地底巨物的特殊材料。风暴眼中心,短暂的平静下,是更加紧张的筹备与等待,等待下一个脉冲周期的来临,等待那稍纵即逝的“伪静默期”,也等待着一个破壁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