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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沉,宫阙重重,万籁俱寂。唯有福宁殿内一灯如豆,将仁宗赵祯的身影长长地投在冰冷的地砖上。他面前御案上摊开的,并非寻常的奏章,而是两份截然不同的文书。

一份是参知政事贾昌朝呈上的关于宋夏边境“互市科技交流区”首月成效的奏报,文辞华丽,充斥着“怀柔远人”、“技艺交融”、“实边富国”等冠冕堂皇的辞藻,描绘着一幅互利共赢的祥和画卷。另一份,则薄如蝉翼,质地奇异,是崔婉宁通过隐秘渠道紧急呈入的。上面没有虚言,只有冰冷的线条与墨家特有的简洁注记。

仁宗的目光首先掠过贾昌朝的奏报,眉头微蹙。作为帝王,他乐于见到边贸恢复带来的稳定与税收,但也本能地对西夏突然的“科技平等”提议抱有深切的疑虑。他的指尖划过那些溢美之词,最终落在了崔婉宁的那份报告上。

那上面是墨家子弟绘制的能量波动图谱。一道道原本应代表地脉自然流转的柔和曲线,此刻却变得尖锐、规整,呈现出一种令人不安的机械感。旁边的注记清晰指出:城西地底能量核心强度持续异常攀升,其波动起伏模式与汴河漕运船舶往来密度、货物装卸节奏高度同步,吻合度惊人。

另一张纸带上,记录着地底传来的“敲击”声。墨衡的笔迹在一旁标注:频率持续加快,节奏已从单一模仿,演变为类似多艘漕船协同作业的复杂复合节律,绝非自然形成。

还有数张草图,描绘了几种西夏提供的技术核心部件——寒铁冶炼炉的特殊结构、地脉罗盘的内部磁阵、喷焰机关的燃烧室纹路。墨家监督者用朱笔在一旁批注:均检测到同一属性的异常冰冷能量共振,源头指向明确,与地底搏动及西夏徽记能量特征高度同源。

最后是一行触目惊心的警告:三项具显着异常共振特性之西夏技术,追踪确认已通过未知渠道流入汴京城内三家私营工坊,具体用途及后果未知。

仁宗的手指微微颤抖。他想起贾昌朝奏报中轻描淡写提到的“民间工匠偶有仿效,乃仰慕天朝化育之证”,又对比眼前这份报告里“异常能量共振”、“非自然节律”、“未知渠道流入”。谎言与真相,祥和的表象与地下的轰鸣,在这深夜的福宁殿内激烈碰撞。

他闭上眼,试图用过往的认知框架去理解——边衅?阴谋?祥瑞灾异?但那些精确的图谱、冰冷的频率数据、指向明确的能量特征,无一不在冲击着“天人感应”的传统解释。这不是简单的吉凶之兆,更像是一种…技术性的渗透,一种基于未知原理的、对王朝根基的缓慢侵蚀。漕运,帝国的经济命脉;地脉,江山社稷的象征;如今竟被一种来自地底、模仿漕运节奏的机械搏动所耦合,甚至可能被操控。

一种前所未有的寒意,比深秋的夜露更冷,悄然浸透了他的帝王之躯。

他猛地睁开眼,目光再次扫过那两份报告。贾昌朝…乃至整个外朝文官系统,他们或许精通权术平衡,善于处理传统的军政事务,但面对这种完全超乎理解的现象,他们的认知已然失效,甚至可能因利益纠葛而有意无意地成为遮掩真相的一部分。

“来人。”仁宗的声音在寂静的大殿中响起,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重量。

心腹内侍悄无声息地出现。

“密召崔婉宁,携其全部观测记录及那名墨家工匠首领…墨衡,即刻入宫。另,传钦天监正,携浑天仪、地动仪近三年所有异常记录副本。要快,要绝密。”

“是。”内侍领命,身影迅速隐入黑暗。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仁宗负手立于殿中,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仿佛能穿透重重宫墙,听到那来自城西地底、模仿着漕运节奏的沉重搏动,能看到那些流入民间工坊的、闪烁着不祥共振的异域技术正在黑暗中悄然运作。

崔婉宁与墨衡在内侍引导下悄步进入福宁殿。崔婉宁依旧冷静,但眉宇间带着挥之不去的焦灼。墨衡则略显拘谨,目光却锐利地扫过殿内环境,带着工匠审视造物的本能。

仁宗没有多余的寒暄,直接指向御案上的图谱和报告:“这些,朕看了。告诉朕,你们所知的全部。地底之物,究竟是何?西夏技术,意欲何为?漕运与之关联,已到何种地步?朕要听最直接的判断。”

崔婉宁与墨衡对视一眼,由崔婉宁率先开口。她从修复仪象台发现诡异损伤开始,讲到监听地脉发现规律搏动与高频振动,再到星图光束投射出隐藏的银色薄卷,以及墨衡认出其上图案与“墟冢之卵”基座的关联。她描述了地底机械之心如何从稳定搏动到开始出现有意识的“敲击”信号,如何贪婪地吸收并模仿漕运的节奏,能量波动如何从同步发展到近乎掌控。

“陛下,”崔婉宁的声音凝重,“臣女与墨衡先生一致认为,地底存在的,绝非天然之物,而是一个…或一套巨大的、拥有某种意识的古老机械装置。它正在通过漕运这类大规模、规律性的物质与能量流动学习、成长,并尝试与外界沟通,甚至…施加影响。西夏提供的技术,其核心能量特性与地底搏动同源,绝非巧合,更像是一把把精心打造的、能与地底存在产生共鸣的‘钥匙’。其流入民间,后果难料。”

墨衡补充道:“陛下,草民仔细检查过那些流入工坊的技术图样碎片,其能量共振结构设计极为精妙,绝非普通工匠所能理解和使用。它们像是…种子,一旦在合适的‘土壤’——比如我朝发达的工匠技艺和充沛的物质流动中——生根发芽,恐会加速地底存在的苏醒,甚至改变其与地表交互的模式。”

仁宗沉默地听着,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帝王的多疑与敏锐让他瞬间想到了无数种可能:经济命脉被操控、京城地下潜伏着未知的庞大机械、敌国技术如同木马般植入、民间力量被不可控地利用……

他打断了他们,问出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依你们之见,朝廷现行体制,可能有效监控、乃至应对此等异状?”

崔婉宁垂下眼帘:“陛下,六部九寺,各司其职,然于此等超常之事,恐…恐力有未逮,亦或认知不足。需专精于此道者,持续观测,解析数据,方能窥其规律,寻应对之策。”墨衡也默默点头。

仁宗深吸一口气,眼中最后一丝犹豫化为决断。他转身回到御案,提起朱笔,在一份空白的特制绢帛上疾书。

“拟旨。”他声音低沉而清晰,“即日起,成立‘天机阁’,直属朕躬,不隶任何衙署。以钦天监观测台偏殿为秘所,由墨家子弟与钦天监精选通晓格物、算学之技术人员混编组成。首任主事…由墨衡暂领,崔婉宁参赞谋划,密折直奏于朕。”

他停顿一下,继续书写:“天机阁之责:一,监控城西地底异常搏动源,记录其频率、强度、模式变化,解析其与地表活动之关联;二,监控汴京及各主要漕运节点能量异常波动,重点追踪那三项已流入民间之西夏技术的扩散与使用情况,评估其风险;三,改进现有浑天仪、地动仪,研发专用于捕捉、分析此种异常能量共振之新式装置。所需物料、匠人,凭朕手谕暗中调拨。”

他写完,盖上随身小玺,递给崔婉宁:“此机构存在,止于尔等及必要人员。仅有观测、记录、分析、密奏之权,无行政干预之权。朕要的是眼睛和耳朵,是最快、最真实的消息。可能办到?”

崔婉宁与墨衡压下心中的震动,齐齐躬身:“臣(草民)领旨,定当竭尽全力!”

“去吧。即刻着手。”仁宗挥挥手,疲惫中带着一丝孤注一掷的锐利。

二人退下后,殿内重归寂静。仁宗独自一人,踱步到殿角那架象征着皇权与天象沟通的浑天仪前。冰冷的青铜在烛光下泛着幽光,星辰轨迹精巧绝伦,原本代表着皇权稳固、天命所归的紫微垣星宫熠熠生辉。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轻轻拂过代表紫微帝星的位置。然而,就在指尖触及的刹那,他猛地僵住了。

借着摇曳的烛光,他清晰地看到,紫微垣范围内,数条极其细微的星轨铜环上,竟然泛起了一种极不自然的、细微的偏振光晕。那光晕并非烛火反射,而像是从金属内部隐隐透出,带着一种…与他刚刚在图谱上所见的、那种冰冷的异常能量共振极为相似的微弱质感。

仿佛有无形的、来自地底或遥远异域的冰冷目光,已悄然穿透了宫墙的重重阻隔,无声无息地附着在了这象征帝国最高权力的仪器之上,甚至…试图窥探乃至影响其运行。

仁宗的手如同被烫到一般缩回,一股比先前得知所有真相时更深的寒意,自脊椎猛然窜起,瞬间冻结了他的四肢百骸。

他孤零零地站在巨大的浑天仪投下的阴影里,望着那异常偏振的紫微星轨,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这场危机,远非边患或寻常灾异,它早已无声无息地渗透到了皇权的核心地带。

而他所刚刚启动的“天机阁”,这试图以技术对抗技术的微弱努力,在这庞大而无形的对手面前,究竟能起到多少作用?

夜色更深,地底的轰鸣似乎穿透了厚厚的地层,隐隐传入这深宫之中,与帝王心中沉重的搏动,渐次同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