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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宁殿的烛火在仁宗赵祯眼中跳动,映着那份刚刚送抵、墨迹未干的紧急密奏。字里行间,秦州矿洞那非人的二十七秒脉冲、吕夷简手札里记载的前朝邪术“坤元”、西夏匠师图谱中隐含的恶毒共振、以及那枚来自水运仪象台深处、蕴含着对抗希望与更古老恐怖真相的生物晶片……所有线索终于扭结成一股冰冷刺骨的铁索,缠紧了王朝的根基。

他不再是俯瞰江山的帝王,而是站在了文明悬崖边的守夜人。对抗那试图重新定义世界的“非天命”秩序,他必须押上皇权的重量。

“传朕口谕,召天机阁主事崔婉宁、墨衡,即刻入宫觐见。”

口谕传出不过半炷香,崔婉宁与墨衡便已疾步穿过宫禁重重阴影,踏入福宁殿。他们脸上带着连夜解析晶片数据的疲惫,但眼神灼亮,显然已从最初的震惊中挣脱,进入了技术攻坚的专注状态。

无需过多寒暄,仁宗直接将目光投向崔婉宁:“那‘相位抵消’之法,细则如何?有几成把握?”

崔婉宁深吸一口气,语速快而清晰:“陛下,据晶片所载,地底脉冲,亦即前朝‘坤元系统’畸变后产生的‘声律驭民’之术,其控心之效并非不可捉摸的妖法,而是一种极其精密的神经编码脉冲。其原理,是以特定频率组合调制能量,强行同步接触者的脑波与生理节律,迫使其进入无意识的服从状态。”

她略一顿,组织着最易懂的语言:“所谓‘相位抵消’,并非硬性阻挡,而是构建一个精确的逆向共振频率场。如同两股波长相等、波峰对波谷的水波相遇,会相互抵消归于平静。我们需生成与地脉脉冲完全反相、振幅匹配的声波场,方能中和其效。”

墨衡紧接着补充,手指在空中虚划,仿佛勾勒着无形的波形:“难点在于精度与能量。秦州脉冲结构精巧,频率并非单一,且有三次振幅调制。我们的反制场必须实时追踪并匹配其变化,误差稍大便无效,甚至可能反向增强其效果。而若要覆盖整个矿洞区域,所需能量极为庞大。”

“你们需要什么?”仁宗直接问道。

“人,精通算学与声律之人;物,能产生并精确控制高强度、复杂声波的装置;以及,最快的试验场——就在秦州矿洞。”崔婉宁回答,“晶片提供了核心算法与频率参数,但将其实现,需要改造现有的设备。臣想到一物——钦天监那台早已闲置的‘混沌计算仪’。”

仁宗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那东西他知道,是前朝遗留的庞大青铜计算器械,复杂无比却因难以操控而被视为鸡肋。

“混沌计算仪虽名‘混沌’,但其核心乃是以阴阳爻变模拟天地万象,内置数百大小不同、音律各异的青铜音叉与谐振腔,本就是一件极为复杂的声波发生装置。只是以往无人能精确控制其输出组合。”墨衡解释道,眼中闪烁着工匠见到绝佳材料时的光芒,“其输出模块,恰可与晶片解析出的频率参数耦合。只需对其进行针对性改造,将其从一台观测计算的被动仪器,变为一件主动发声的防御武器。”

“准!”仁宗没有任何犹豫,“宫内库藏、将作监匠人、钦天监算生,悉听尔等调遣。朕要你们以最快速度,将此器改造完成,送往秦州。”

“臣等领旨!”

接下来的两天两夜,钦天监偏殿灯火彻夜未熄。被紧急征调的算生们埋头计算着复杂的频率公式,墨家工匠与将作监大匠则在墨衡的指挥下,对那台庞大的混沌计算仪进行着大刀阔斧却又精细无比的改造。青铜音叉被重新调校,谐振腔被调整角度,古老的齿轮与连杆被接入新的控制枢纽——一套基于晶片算法设计的、由刻满符文的旋转铜盘与滑轨组成的机械式“频率合成器”。

崔婉宁穿梭其间,时而核对数据,时而与墨衡激烈讨论某个调谐细节。那枚已耗尽能量的生物晶片被小心翼翼安置在改造后的计算仪核心接口处,作为最终校准的基准。

就在改造接近尾声时,一份来自秦州的加密急报再次送达。石越的报告语气愈发紧迫:脉冲振幅仍在增强,受影响范围已从矿洞深处向外扩展,已有更多人员出现间歇性的意识恍惚与机械性重复动作的症状,撤离工作因部分人员抗拒而受阻。脉冲的规律性愈发明显,甚至开始出现一种……仿佛在模仿人类劳动号子的简单节奏。

压力如山崩般压来。

第三日黎明,改造终于完成。庞大的混沌计算仪形态已大变,无数铜管与音叉阵列指向殿外,散发着冰冷的金属光泽与一种蓄势待发的嗡鸣。

“试运行。”崔婉宁下令,声音因缺乏睡眠而沙哑,却异常坚定。

墨衡亲手推动了主控杆。齿轮咬合,铜盘旋转,滑轨精密位移。一阵低沉的、由无数细微声响叠加而成的嗡鸣声响起,逐渐汇聚、调整,变得稳定而清晰。殿内众人无不感到一种奇异的抚慰感,连日的焦躁似乎被稍稍抚平。

“频率输出稳定,与晶片参数匹配度超过九成五!”一名算生激动地汇报。

“还不够。”墨衡凝神细听,工匠的耳朵捕捉到了极其细微的失真,“第三次振幅调制的反向波生成有毫厘偏差,在远距离传播中会被放大。”

又是一整天的微调与校准。直到日落时分,当计算仪再次启动时,发出的声波让所有人精神一振,仿佛清泉洗过心神,连日的疲惫都减轻了几分。

“成了!”墨衡终于露出了极度疲惫后的笑容。

几乎没有喘息之机,拆分装车的指令立刻下达。庞大的计算仪被小心分解成数个部分,由精锐禁军护送,与崔婉宁、墨衡挑选出的核心技术人员一道,星夜兼程,赶往秦州。

秦州铜矿外围的气氛已如同绷紧的弓弦。矿洞入口已被石越带人强行封锁,但低沉的、规律性的嗡鸣声依旧顽固地从地底深处传来,如同恶魔的低语,侵蚀着守卫者的意志。偶尔能看到封锁线后一些身影如同提线木偶般,僵硬地重复着挖掘或行走的动作,对外的呼喊毫无反应。

石越迎上风尘仆仆的崔婉宁与墨衡,脸上写满了焦虑与 relief:“你们再晚来半日,我怕就控制不住局面了!那声音……它好像在学我们,学我们说话、干活!”

“设备立刻组装,目标矿洞主巷道入口百米范围内!”崔婉宁没有丝毫寒暄,直接下令。

在众多惊疑不定的目光注视下,禁军与工匠们以最快速度将混沌计算仪的核心部件重新组装起来,那布满音叉与铜管的怪异装置对准了幽深的矿洞入口。最后一根加固支撑杆被砸入地面,所有人员撤离至声波场覆盖范围之外的安全区,只留下操作人员。

崔婉宁与墨衡站在计算仪旁,最后检查了一遍所有参数。地底传来的脉冲嗡鸣似乎感知到了什么,节奏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紊乱,随即变得更加响亮、更具穿透力,仿佛带着一种被挑衅的怒意。

“启动!”崔婉宁深吸一口气,下令。

墨衡猛地推上了主控杆。

“嗡——!”

一股与地脉脉冲截然不同的声浪骤然爆发。它并不刺耳,却蕴含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心神镇定的秩序感,如同洪钟大吕,又似百川归海,带着一种冷静而强大的理性力量,精准地切入并覆盖了那地底的冰冷节律。

声波所及之处,效果立竿见影。

矿洞口附近,几名正机械挥舞着矿镐的工匠动作猛地一滞,脸上麻木的表情如同冰面般碎裂,露出底下的迷茫与痛苦。他们踉跄几步,茫然地环顾四周,仿佛大梦初醒。

“醒了!他们醒了!”安全区外传来压抑的惊呼声。

更远处,封锁线后那些如行尸走肉般的身影也陆续出现了变化。有人突然停下脚步,捂住耳朵发出痛苦的呻吟;有人瘫软在地,眼神逐渐恢复清明;有人则惊恐地看向四周,仿佛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在此处。

有效!相位抵消声波场有效!

欢呼声几乎要冲破压抑的矿区天空。石越激动地攥紧了拳头,看向崔婉宁和墨衡的目光充满了敬佩。

然而,好景不长。

约莫一炷香后,那令人安心的理性声波开始出现波动。混沌计算仪庞大的机身开始发出过载般的震颤嗡鸣,核心的几个大型音叉甚至出现了细微的裂纹。提供能量的蓄力机构——由人力与畜力驱动的复杂齿轮组——已然运转到极限,转速开始明显下降。

“能量供给跟不上!”一名操作工匠焦急地喊道,“输出振幅在衰减!”

几乎与此同时,地底传来的脉冲仿佛抓住了这个机会,猛地增强了数倍!它不仅变得更加响亮,其节律中也陡然掺入了一种新的、充满原始野性与压迫感的韵律,如同万千人同时踏地的战舞,又似某种古老邪异的祈祷,强行冲击着开始减弱的抵消声波。

“是西夏方向!”墨衡侧耳倾听着那新加入的韵律,脸色骤变,“他们在干扰!他们感知到了我们的反制,在用他们的方式进行加强和干扰!”

抵消声波场迅速被压缩、削弱。刚刚恢复神智的人们再次抱住头颅,脸上浮现出挣扎痛苦的神色,眼神又开始逐渐涣散。

“加大输出!顶住!”崔婉宁急令。

“不行!能量核心已到极限,再强行动力,计算仪会彻底崩溃!”墨衡死死按住震颤不休的仪器主体,厉声阻止。

理性的声波在野蛮而强大的干扰脉冲面前,节节败退,最终只剩下仪器核心周围一小片区域还在勉力支撑,如同狂风暴雨中的一叶孤舟。

希望来得迅猛,去得也残酷。

崔婉宁看着眼前景象,咬紧了牙关。首战告捷,证明了技术的可行性,却也无比清晰地暴露了最致命的短板——能源。

没有稳定而强大的能量源,一切精妙的对抗都不过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

而敌人,已经察觉,并做出了更强硬、更狡猾的回击。

技术防御之路,第一道曙光已然显现,但前路,却陷入了更深的能源阴影与对抗升级的泥沼之中。秦州矿洞的嗡鸣,再次占据了上风,仿佛带着冰冷的嘲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