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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械坊沉重的大门被雷震用蛮力硬生生撞开时,巨大的声响在死寂的黎明中回荡,如同垂死巨兽的最后哀鸣。冰冷的铁腥气混杂着焚烧后的焦糊味扑面而来,呛得人喉头发紧。

坊内一片狼藉。

巨大的水排早已停转,冰冷的水池死水微澜。锻造炉膛冰冷漆黑,残留的灰烬被风吹散。原本堆满半成品的铁料区空了大半,只剩下些粗笨无用的边角料散落在地。淬火池里浑浊的液体表面漂浮着一层油污和未燃尽的纸灰。

雷震赤红着眼睛,如同一头发狂的蛮牛,带着衙役们冲进每一个工棚、库房、甚至茅厕。回应他们的只有空旷的回音和满地狼藉的脚印。

“人呢?!他娘的人呢?!”雷震的怒吼在空旷的坊内震荡,一拳狠狠砸在冰冷的淬火池边缘,坚硬的青石被砸得碎石飞溅,“张龙!赵虎!给老子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尤其是那几个掌炉的、管账的!一个都不能放过!”

衙役们如狼似虎地散开,翻箱倒柜,砸开每一个可能藏人的角落。但结果令人绝望。除了几个吓得缩在角落、一问三不知的学徒杂役,那些掌握着核心技艺、接触机密的核心匠人,如同人间蒸发。管账的师爷房间更是被重点关照,然而存放账册的铁柜大敞着门,里面空空如也,只有地上残留着一堆焚烧后蜷曲发黑的纸灰,散发着刺鼻的气味。

“大人!”一个衙役从角落的废料堆里扒拉出几片巴掌大小的靛蓝色布片,上面沾着几抹已经干涸、呈现出诡异暗红色的粘稠汁液,散发着极淡的、令人作呕的甜腻腥气,“您看这个!”

陆明渊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玄色的官袍仿佛吸纳了坊内所有的阴冷。他缓步走来,靴子踩在冰冷的铁屑和灰烬上,发出细微的沙沙声。他接过衙役递上的布片,修长的手指在靛蓝的粗布上摩挲,指尖最终停留在那几抹暗红的汁液上。他凑近鼻端,极其轻微地嗅了嗅,深潭般的眼底寒光一闪。

“赤焰罗兰花汁。”陆明渊的声音低沉冰冷,没有丝毫意外,只有一种意料之中的森然。他的目光锐利如刀,扫过布片撕裂的边缘,那里残留着极其细微的、用金线勾勒的雀鸟翅膀尖端的绣纹痕迹!虽然只剩下微不足道的一点点,但在陆明渊眼中,却如同黑夜中的烛火般刺眼!“金雀已飞,线索…又断了。”他指尖捻着那片残布,语气平静得可怕,却蕴含着足以冻结血液的杀意。

“断了?!”雷震猛地冲到陆明渊面前,巨大的愤怒和憋屈让他额头青筋暴跳,指着地上那堆账册的灰烬和空荡荡的工坊,“大人!这他娘的不是断了!是被人骑在脖子上拉屎!在我们眼皮底下!杀人灭口!毁尸灭迹!现在连根毛都没捞着!这口气…老子咽不下去!”他铜铃大眼死死盯着陆明渊手中那片残布,声音嘶哑,“这布!这花汁!就是铁证!王府的金雀死士来过!就是他们干的!还等什么?!直接上报按察司!抄了那狗屁王府!”

“铁证?”陆明渊缓缓抬起眼,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刺入雷震因愤怒而发红的眼底,“几片沾了花汁的破布?几个吓破胆的学徒供词?一堆烧成灰的废纸?”他微微摇头,声音里带着一丝冰冷的嘲弄,“凭这些,别说撼动王府,连军械坊一个管事的罪名都定不死。王府要的就是这个结果——死无对证,线索全断。”

“那…那就这么算了?!”雷震气得浑身发抖,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恨不得将眼前的一切都砸个粉碎。

“算了?”陆明渊嘴角勾起一丝冰冷到极致的弧度,那弧度里没有丝毫笑意,只有浓烈的掌控欲和洞悉一切的冷酷,“他们以为断了明线,就能高枕无忧?”他的目光缓缓扫过这冰冷狼藉的军械坊,如同扫视一个巨大的坟墓,“明路不通,就走暗路。阳光照不到的角落,往往藏着最真实的蛆虫。”

他的视线最终落在雷震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上,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雷震,准备一下。入夜,随我去个地方。”

雷震一愣,怒火稍滞:“去哪?”

陆明渊的目光投向坊外渐渐被暮色笼罩的天空,深潭般的眼底映着最后一抹残阳的血色,缓缓吐出三个字:

“鬼哭坳。”

夜色如墨,浓得化不开。一辆蒙着厚厚油布、破旧不堪的骡车,悄无声息地从清河县衙最偏僻的后门驶出,碾过湿冷的石板路,融入沉沉的黑暗。驾车的汉子身形魁梧,裹在一件打着补丁的旧棉袄里,头上压着一顶破毡帽,帽檐压得极低,遮住了大半张脸,正是乔装改扮的雷震。他粗犷的嗓音压得极低,对着蜷缩在车厢角落、同样换了粗布衣衫、脸上还特意抹了点锅底灰的玲珑道:“丫头,指路!去‘鬼哭坳’!他娘的,这鬼地方听着就晦气!”

玲珑缩在车厢里,大眼睛在黑暗中警惕地转动着,小声回应:“雷大哥,过了前面乱葬岗岔路,往西,进老林子。路不好走,你慢点赶车,别惊了骡子。”她顿了顿,声音带着一丝紧张,“听说那地方…瘴气重,蛇虫多,还有…还有不干净的东西…”

“怕个鸟!”雷震瓮声瓮气地低吼,手中的鞭子却下意识地放轻了力道,“老子一身煞气,鬼见了都得绕道走!坐稳了!”骡车颠簸着,驶入一条越发狭窄崎岖、被荒草淹没的小径。

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腐叶和泥土的气息,渐渐混杂进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草药、矿物和某种动物尸体腐败的怪异气味。路旁的树木虬结扭曲,在惨淡的月光下投下张牙舞爪的阴影。偶尔有夜枭凄厉的叫声划破死寂,更添几分阴森。

不知颠簸了多久,前方隐约传来人声。不是市集的喧闹,而是一种压抑的、如同鬼魂窃窃私语般的低嗡声。穿过一片浓密的、散发着怪异甜香的荆棘丛,眼前豁然出现一片位于山谷坳地的、极其怪异的“集市”。

没有灯火通明,只有零星几点幽绿或惨白的光源,或是漂浮在破布灯笼里的磷火,或是某种会发光的虫子被装在笼子里挂在摊位上。人影幢幢,大多裹在深色的斗篷或破旧的衣衫里,面目模糊,如同游荡的幽灵。空气中那股混合了腐臭、药味、金属锈蚀和劣质熏香的气味浓烈得令人作呕。交易的物品更是光怪陆离:扭曲的兽骨、干瘪的草药、颜色诡异的矿石、锈迹斑斑的刀剑、甚至还有一些装在瓦罐里、微微蠕动的活物…这里就是清河县方圆百里最隐秘、最肮脏的地下交易场所——鬼哭坳。

雷震将骡车拴在一棵枯死的老槐树下,警惕地扫视着周围如同鬼蜮的环境,低声咒骂了一句:“他娘的…真是进了鬼窝了…” 玲珑也紧张地抓紧了他的衣角。

陆明渊不知何时已悄然站在他们身后,同样换了一身不起眼的灰色布衣,脸上似乎也做了些修饰,掩去了过于俊朗的轮廓,唯有一双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依旧锐利如鹰隼,深不见底。他低声道:“分头行事。雷震,你嗓门大,性子急,容易引人注意,带着玲珑,去那边药材和杂货混杂的区域,佯装收些‘稀罕’的伤药,特别是…带赤色、遇热有异香的。注意听,多看。”

他又转向玲珑:“玲珑,你眼尖心细,留意那些摊位上可有靛蓝色的布料、金线绣纹的碎片,或者…任何与军械坊‘双环套锤’徽记相似的小物件。若有摊主形迹可疑,特别是售卖奇毒异药的,设法记住位置,不要打草惊蛇。”

“明白!”玲珑用力点头。

“我去探探那些‘暗门’。”陆明渊的目光投向鬼市深处几处被厚重布帘遮挡、隐隐透着更诡异光线的角落,声音低沉,“一个时辰后,老槐树下汇合。”

三人如同水滴入海,悄无声息地融入这光怪陆离的鬼蜮之中。

雷震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头那股与这阴森环境格格不入的暴躁,扯开嗓门,用刻意伪装出的粗嘎嗓音吆喝起来:“收药!收好药!止血的!祛毒的!越邪乎的越好!价钱好说!”他一边吆喝,一边带着玲珑在一个个散发着怪异气味的摊位前流连,铜铃大眼看似粗鲁地扫视着那些瓶瓶罐罐和干瘪的草药,实则锐利如鹰。

“大爷,看看这个?”一个摊主掀开破布,露出几株颜色暗红、形状扭曲的干草,“赤蝎草,止血有奇效!就是性子烈了点…”

雷震装模作样地拿起一株,凑到鼻子前闻了闻,一股刺鼻的土腥气,嫌弃地扔回去:“呸!什么玩意儿!糊弄鬼呢!老子要的是那种…红的!艳的!最好…最好遇热还能变色的!有没有?”

“哟,大爷您这要求…够刁钻啊!”另一个摊主是个尖嘴猴腮的老头,眯缝着眼打量着雷震和玲珑,“遇热变色的…那可是稀罕物!赤焰罗兰倒是能变,可那玩意儿…嘿嘿,剧毒!沾上一点,皮肉都得化喽!谁敢碰?再说…”他左右看看,压低了声音,“那东西,早被一个大主顾给包圆了!连根须都没剩下!这鬼市里,怕是一星半点儿都找不着喽!”

“包圆了?”雷震心头猛地一跳,脸上却依旧是一副粗鄙不耐的样子,嗓门反而更大,“谁他娘的手这么长?连根毒草都不放过?老子出双倍价钱!”

“双倍?”老头嗤笑一声,摇着头,“大爷,您就是出十倍,也没用喽!人家三个月前就把黑市上能搜刮到的赤焰罗兰全扫干净了!连带着种子、炮制好的毒粉…一点不剩!”他咂咂嘴,脸上露出一种既羡慕又畏惧的复杂表情,“那主顾…手笔大得很!而且,邪性!”

玲珑在一旁适时地插话,声音怯怯的,带着好奇:“老伯,那主顾…长啥样啊?这么厉害?连毒花都包圆?”

老头瞥了玲珑一眼,见她年纪小,脸上抹得脏兮兮,也没在意,随口道:“是个女的!裹得严严实实,就露一双眼睛…那眼睛,啧,冷得跟毒蛇似的!说话腔调也怪,带着点…北边的口音。”他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细节,补充道,“哦对了!她付定金的时候,掉了个荷包,我眼尖瞅见一眼…那料子,靛蓝靛蓝的,上面…好像用金线绣了只鸟!怪好看的!”

靛蓝料子!金线绣鸟!

金雀!

雷震和玲珑心中同时巨震!两人飞快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绣鸟?”雷震强压住激动,故意嗤之以鼻,“女人家就是喜欢这些花里胡哨的玩意儿!靛蓝料子…老子还当是什么稀罕物呢!”

“嘿!大爷您可别小看!”老头似乎被激起了谈兴,也可能是觉得雷震像个不懂行的土财主,神秘兮兮地凑近一点,“那料子,看着普通,可那绣工…啧啧,细得不像话!那金雀,活灵活现的!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而且…”他声音压得更低,带着点卖弄,“我听‘瘸腿张’说,他前些日子还帮那女人送过一批货,也是些瓶瓶罐罐,沉甸甸的,味道冲得很!送到…嘿嘿,城西乱葬岗那边一个废弃的义庄去了!你说邪性不邪性?”

乱葬岗!废弃义庄!

这指向性,几乎呼之欲出!

就在这时,旁边一个一直默不作声、守着个破瓦罐的老妪突然沙哑地开口,声音如同砂纸摩擦:“哼,赤焰罗兰…算个什么东西。”她抬起浑浊的老眼,瞥了雷震和老头一眼,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倨傲,“老婆子这里,还有比那更霸道、更邪门的玩意儿!只要…你们出得起价!”

雷震和玲珑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只见那老妪摊位上只有一个黑乎乎的瓦罐,罐口用油纸封着,旁边随意丢着几块颜色惨白、像是某种兽类指骨的零碎东西。老妪穿着一身油腻发亮的黑色布袍,脸上皱纹深刻如同刀刻,一双眼睛在幽暗的磷火下闪烁着浑浊而精明的光,活像一只成了精的老乌鸦。

“哦?”雷震粗声粗气地应道,大步走过去,“什么玩意儿?比赤焰罗兰还霸道?拿出来瞧瞧!要是唬人,老子掀了你的摊子!”

“掀摊子?”药婆嘎嘎地怪笑起来,声音刺耳难听,“后生仔,火气别那么大。老婆子的东西,可不是随便看的。”她枯瘦如鸡爪的手指敲了敲那个黑瓦罐,“见光死,沾风亡。想知道是什么?先付十两银子的‘开眼钱’!”

“十两?!你怎么不去抢!”雷震怒道,拳头下意识地捏紧。

“雷…雷大哥…”玲珑赶紧扯了扯雷震的袖子,示意他冷静,自己则上前一步,脸上挤出讨好的笑容,“婆婆,您别生气。我家大哥性子急。您看…我们也是诚心想要点好东西防身。您就…透个底?是什么毒?比那能化人皮的赤焰罗兰还厉害?”

药婆浑浊的眼睛在玲珑脸上转了一圈,又瞥了瞥雷震那魁梧的身形,似乎权衡了一下,才慢悠悠地开口,声音沙哑:“赤焰罗兰?不过是毁人皮囊的下乘货色!老婆子罐子里的‘噬魂砂’,才是真正要命的东西!”她眼中闪过一丝阴毒的光芒,“此砂无色无味,遇水则融,随血而行,直入骨髓!中者初时如风寒侵体,三日后,筋骨酸软如绵,七日后,神魂颠倒,幻象丛生,最后…嘿嘿,神智尽丧,形同枯槁,死得无声无息!官府都查不出死因!比那闹得满城风雨的‘落日沙’…还要隐秘三分!”

“噬魂砂?!”雷震心头剧震!落日沙提前爆发,小六子和徐三娘诡异的死状瞬间闪过脑海!难道…是这东西?!

“落日沙?”药婆听到这个名字,浑浊的老眼里猛地爆射出一缕极其精明的异光,她上下打量着雷震,嘎嘎笑道:“后生仔,知道的还不少嘛!那落日沙…嘿嘿,霸道是霸道,烧得人外焦里嫩,动静太大!老婆子这‘噬魂砂’,才是杀人无形的上品!怎么?你有门路弄落日沙?”

雷震心头警铃大作,知道自己失言,立刻粗声掩饰:“呸!老子哪知道那鬼东西!听名儿就晦气!你这‘噬魂砂’…听着倒有点意思!怎么卖?”

药婆伸出三根枯瘦的手指,慢悠悠地晃了晃:“三百两。一罐。”

“三百两?!你他娘…”雷震的火气又蹭地上来了。

“婆婆,”玲珑赶紧再次打圆场,脸上笑容更甜,声音带着崇拜,“您真厉害!这么厉害的毒砂都能弄到!那…您这里,有没有那种…就是…刻着奇怪小锤子花纹的东西?”她一边说,一边用眼角余光飞快地扫过药婆摊位角落那几块惨白的兽骨,“或者…跟这个骨头似的…尖尖的…针?”

“小锤子花纹?骨针?”药婆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浑浊的眼睛里射出两道如同毒蛇般警惕而阴冷的光,死死盯住玲珑,“小丫头片子,你打听这个做什么?!”她的声音陡然变得尖锐起来,带着浓浓的戒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杀意!

气氛瞬间凝滞!

雷震心头一凛,全身肌肉瞬间绷紧,右手悄无声息地按在了后腰暗藏的短刀刀柄上!铜铃大眼死死锁定药婆,只要她稍有异动,立刻就会暴起!

玲珑也被药婆突然的变脸吓了一跳,小脸微微发白,但强自镇定,装出无辜的样子:“我…我就是好奇…看您这儿骨头挺多…随便问问…”

“哼!好奇心太重,容易短命!”药婆冷哼一声,枯瘦的手猛地盖住了那个黑瓦罐,浑浊的眼睛如同探照灯般在雷震和玲珑身上来回扫视,带着审视和浓浓的怀疑,“你们两个…看着面生得很!鬼鬼祟祟打听这些…到底想干什么?!”

眼看药婆疑心大起,随时可能惊动周围其他心怀鬼胎的摊主,雷震心中焦急,正欲强行逼问——

“买糖丸吗?新到的‘定魂糖’,甜的。”一个低沉平静的声音突兀地在药婆摊位旁响起。

药婆和雷震、玲珑都是一惊,猛地转头看去。

只见一个穿着灰色旧布衣、面容普通的中年男子不知何时站在了旁边。他手里托着一个小巧的油纸包,微微掀开一角,露出里面几颗颜色暗红、散发着淡淡药香的糖丸。他的目光平静无波,仿佛只是路过兜售糖丸的小贩。

正是乔装改扮的陆明渊!

药婆警惕地盯着他:“什么定魂糖?老婆子没兴趣!走开!”

陆明渊却仿佛没听到她的呵斥,目光平静地落在药婆盖住瓦罐的手上,又缓缓移到她布满皱纹的脸上,声音依旧平淡无奇,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糖丸不买,无妨。婆婆,你这罐底的‘双螭盘云印’…倒是别致。前朝工部的印记,流落鬼市…不怕惹祸上身吗?”他说话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药婆耳中。

“双螭盘云印?!”

药婆浑浊的眼睛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脸上所有的皱纹瞬间绷紧,如同见了鬼一般!她猛地低头看向自己手下的黑瓦罐罐底!那里,借着幽暗的光线,隐约可见一个极其模糊、被污垢覆盖了大半的古老印痕轮廓!这印痕,寻常人根本不可能注意到,更不可能认出!

一股寒气瞬间从药婆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她再看向陆明渊时,眼神里充满了极度的惊骇和难以置信!这平平无奇的中年人…他到底是谁?!

“你…你…”药婆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颤抖起来,指着陆明渊,话都说不利索。

陆明渊却不再看她,仿佛只是随口一提。他的目光转向雷震和玲珑,平静地说道:“这位大哥,小妹子,鬼市水深,问多了,小心淹着。走吧。”说完,他收起油纸包,转身就欲融入人群。

药婆看着陆明渊转身的背影,又惊又惧,再看看旁边虎视眈眈、杀气腾腾的雷震和眼神闪烁的玲珑,一股巨大的恐惧彻底攫住了她!她猛地抓起摊位上的黑瓦罐,如同抱着一块烧红的烙铁,连摊布和那几块兽骨都顾不上了,枯瘦的身影爆发出与她年龄不符的敏捷,一头扎进旁边扭曲的小巷,瞬间消失在浓稠的黑暗和幽绿的磷火之中,只留下一个仓皇逃窜的背影!

“他娘的!跑了!”雷震又惊又怒,拔腿就想追。

“别追了。”陆明渊的声音淡淡传来,他停下脚步,并未回头,“此地不宜久留。东西,已经拿到了。”

东西?雷震和玲珑都是一愣。只见陆明渊摊开手掌,掌心赫然躺着几块惨白色的、边缘锐利的细小骨片!正是刚才药婆慌乱逃窜时,从摊布上滑落的!其中一块骨片的尾端,隐约可见一个极其细微的、用利器雕刻出的“双环套锤”徽记雏形!虽未完成,但那独特的环套锤造型,已足够清晰!

雷震和玲珑看着那骨片上的徽记雏形,又看看药婆消失的方向,最后看向陆明渊平静无波的侧脸,一股寒意夹杂着难以言喻的敬畏,悄然爬上心头。

鬼哭坳的阴风,似乎更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