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机感如同跗骨之蛆,驱策着陆平将速度提升到极致。混沌道体初成的优势在此刻展露无疑,他不再仅仅依靠法力飞行,而是以混沌道域轻微扭曲周身空间,进行着短距离的、近乎瞬移般的闪烁,在无尽的道痕流光与破碎景象中留下淡淡的虚影。
那来自道海最深处的古老意志,其注视并未直接降临,但一种被“标记”、被“锁定”的感觉始终萦绕在心头,仿佛黑暗宇宙中唯一被探照灯照亮的目标,无所遁形。他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必须尽快集齐混沌九窍,至少也要在真正面对那未知存在时,拥有足够的自保甚至抗衡之力!
他强压下心中的悸动,将心神专注于对下一个混沌窍穴的感应上。
在成功融合流转窍,初步领悟因果变迁之妙后,他对此地的法则感知变得更加敏锐。那新的召唤感,不再像之前那般指向明确的“特质”(如寂灭、创生、承载、流转),而是指向一种“状态”,一种“关系”。
那是一种“均衡”、“调和”、“对立统一”的意境。仿佛阴阳轮转,清浊分立而又相互依存;仿佛动静相宜,万物皆在一种动态的平衡中运转;又仿佛善恶并存,光暗交织,共同构成完整的世界。
“混沌九窍之五……平衡窍。”陆平心中了然。混沌并非混乱,而是在无序的表象下,蕴含着至高秩序与平衡。归墟与起源需要平衡,承载与流转也需要平衡,甚至混沌本身,也处于一种生灭变幻的平衡之中。此窍,乃是稳固混沌道基,调和内部矛盾,应对外部万法的关键!
感应指引的方向,与那古老意志带来的危机感方向存在着一个微小的夹角,这让他稍稍松了口气,但依旧不敢有丝毫大意。
他不断穿梭,沿途遇到一些险地,甚至看到两名修士为了争夺一道罕见的“虚空道痕”而打得虚空崩裂,但他都毫无兴趣,直接绕行,不做片刻停留。
渐渐地,周围的景象再次发生变化。原本混乱、破碎、倾向单一属性的道则区域开始减少,取而代之的是一些更加“稳定”却也更“极端”的地带。
他路过一片区域,左边是炽烈到极致、仿佛能融化万物的纯阳火海,右边则是冰封灵魂、冻结时空的至阴玄冰。两者泾渭分明,互不侵犯,形成一种诡异的平衡。
他又看到一片虚空,上方是狂暴肆虐、撕裂一切的毁灭雷霆,下方却是生机勃勃、演化着无数草木精灵的创世甘露。雷霆不落,甘露不升,同样维持着脆弱的均衡。
越是往前,这种极端对立却又和谐共存的景象就越多。光与暗,生与死,秩序与混乱,创造与毁灭……种种宇宙间最基本的对立概念,在这里都以一种直观而磅礴的方式呈现出来,并达到了某种微妙的平衡点。
最终,他的前方,出现了一座“桥”。
一座横亘在虚无之中,看不到起点与终点的巨大石桥。
这座桥无比古朴,通体由一种非金非玉、灰扑扑的石材构成,桥身布满斑驳的痕迹,仿佛经历了万古岁月的洗礼。而最为奇特的是,这座桥从中间被一道无形的界限分明地分成了两半。
左半边的桥身,笼罩在纯净、温和、充满生机与创造力的白色光芒之中,桥面上隐约有草木生长、瑞兽祥和的虚影浮现。
右半边的桥身,则沉浸在深邃、死寂、蕴含着终结与归墟意味的黑色幽光里,桥面上仿佛有魔影幢幢、万物凋零的景象沉浮。
白与黑,生与死,创造与毁灭,在这座古桥上形成了最极致的对立。
然而,这两种极端的力量并未冲突,反而在桥身中央那道无形的界限处,达成了一种完美的、动态的平衡。白色光芒不会越过界限侵蚀黑暗,黑色幽光也不会蔓延过去污染光明。它们彼此对峙,却又仿佛相依相存,共同构成了这座神秘的古桥。
桥身上,用古老的道文书刻着三个大字,散发着调和万法的意境——
阴阳劫桥!
而陆平所感应的平衡窍,其气息的源头,正是这座古桥的核心,那黑白光芒交汇平衡的中央界域!
想要取得平衡窍,就必须踏上这座桥,亲身经历那极致对立力量的冲刷,并找到那维持平衡的“支点”!
陆平能感觉到,这座阴阳劫桥本身,就是一件难以想象的至宝,或者说,是某种至高道则的显化。其上蕴含的“平衡”真意,对他完善混沌大道至关重要。
但他也看到,在桥的两端,以及桥身的一些关键节点上,已经盘踞着几道身影。
桥头白光笼罩的一端,盘坐着一位身穿月白道袍的老者,周身气息中正平和,仿佛能与那生机白光完美融合,他手中托着一盏青灯,灯焰摇曳,散发出定心凝神的道韵。
桥尾黑光弥漫的一端,则站着一位笼罩在黑色斗篷中的身影,看不清面容,只有一双冰冷无情的眸子露出,其气息与那终结幽光隐隐共鸣,脚下仿佛踏着无尽骸骨虚影。
而在桥身中段,靠近黑白界限的地方,竟有一人盘坐!那是一名身着星辰道袍的青年,他左半身沐浴白光,右半身浸染黑光,面色痛苦而扭曲,周身气息在生机与死寂间剧烈波动,似乎正在艰难地维持着某种平衡,试图炼化桥中的奥秘。
这三人的气息,都极为强大,远超之前遇到的任何对手,给陆平带来了实实在在的压力。
显然,平衡窍的诱惑,引来了真正的强者。
陆平的到来,立刻引起了这三人的注意。
白袍老者睁开双眼,目光温和却深邃,看了陆平一眼,微微颔首,并未言语,但眼神中带着一丝告诫,似乎示意此桥危险,勿要轻易踏足。
黑袍人则冷哼一声,冰冷的杀意毫不掩饰地扫过陆平,尤其是在感受到他周身那迥异的混沌道韵时,杀意更浓。
而那桥身上的星辰道袍青年,只是艰难地瞥了陆平一眼,便重新闭上双目,全力对抗体内的力量冲突,无暇他顾。
陆平无视了黑袍人的杀意,对白袍老者的告诫也只是微微点头示意。他的目标明确,就是桥心平衡之处。
他没有犹豫,一步踏出,直接迈上了阴阳劫桥!
就在他双脚落于桥面的刹那——
轰!
仿佛触动了某个开关,整座古桥微微一震!
桥左的生机白光与桥右的死寂幽光,原本井水不犯河水,此刻却像是受到了挑衅,同时暴动起来!如同两条苏醒的太古巨蟒,白色的生机洪流与黑色的死寂浪潮,带着磨灭万法、重定阴阳的恐怖意志,从左右两侧,朝着位于桥中央起始位置的陆平,狠狠夹击而来!
这并非针对他个人的攻击,而是这座桥本身的规则——任何踏足者,都需同时承受阴阳两极之力的考验!唯有找到平衡,方能存身,方能前进!
陆平瞬间陷入了比流转变迁之网更加凶险的境地!一边是极致的生,要将他同化为没有自我意识的“生机傀儡”;一边是极致的死,要将他拖入永恒的“寂灭沉沦”!
“来得好!”
陆平眼中精光爆射,混沌道体轰鸣,四窍之力以前所未有的态势疯狂运转!
“正需尔等之力,助我勘破平衡真意!”
他双臂展开,左手归墟漩涡浮现,主动迎向那磅礴的生机白光——任你生机无限,我自归墟寂灭,化生为死!
右手起源之光绽放,悍然撞向那滔天的死寂幽光——任你死寂滔天,我自起源创生,化死为生!
同时,承载窍稳固定鼎,流转窍则疯狂分析、调和着两股对冲力量的性质与变化节奏!
他竟要以自身为熔炉,强行吞噬、转化这阴阳劫桥的生死两极之力,于自身混沌中,寻那唯一的……平衡支点!
一场更加激烈、更加凶险的道争,在这座横亘虚无的古桥上,轰然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