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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玄幻魔法 > 太极之宇宙 > 第522章 凭记练拳教材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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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0年初春,黄河滩的夜风仍带着哨音。

每月初一、十五的太极大课已坚持半年,可学员越多,陈祖望的头越大——没教材。

拳是身传口授,他惯于先打一遍,再拆解。

百十号人围成半月,前排看得清,后排只能瞄个大概;风一刮,声音散,招式名称常被听岔:懒扎衣懒炸鱼六封四闭六分钱闭气。回家一练,全走样。

赵卫国把玉女穿梭铁锹锄地,李铁蛋把化成狗刨式,笑料百出,却苦了陈祖望——一套拳教十遍,仍挡不住野狐禅遍地爬。

教材成了当务之急。

公社没有经费,县文化馆只肯支援一叠8开白纸;印刷厂要排版、要校对、要铅字,一个字三分钱,一算账,全队半年积累只够印两页。

王寡妇献策:口述!你练,我记,咱土法上马。

于是,旧社会做豆腐的草账簿被翻出来,纸面泛黄,带着豆腥与油渍,一页能写八行,行距歪扭,却胜在便宜。

她裁成三十二开,用粗线缝了五本,封面写黄河太极教材,墨汁未干,已被风刮得沙沙作响。

第一课在茅屋油灯下开笔。

陈祖望先打懒扎衣,边打边停:左脚横开,脚跟着地,脚掌虚悬;两臂松沉,如抱月……

王寡妇握笔,趴炕沿,字大如豆,字刚落,已占去三格。

她抬头急问:月多大?圆的还是扁的?陈祖望愣住,双手在空中比个圆,她却画成扁柿。再解释,墨团已晕开,纸面糊成一片。

两人相对苦笑,油灯地爆了个灯花,像在嘲笑这对临时搭档。

第二天,把课堂搬到打谷场。

陈祖望在沙地上划线路,王寡妇蹲旁边,账本放膝盖,写一行,风刮一行,沙粒钻进字缝,作响。

她灵机一动,把账本压在磨盘上,用蒜臼当镇纸,可写不了几字,蒜臼被学员踢翻,账页地飞起,像一群受惊的鸟。

赵卫国出主意:用粉笔,写黑板上!黑板何来?他把自家床板卸下,反钉两条木腿,扛到场上。

床板有裂缝,粉笔一蹭就断,字还写不全:六封四闭封刚写到,板面已满,只好用省略号代替,于是六寸……成了新笑话,学员背地里叫六寸拳。

陈祖望急得嘴角起泡。

夜里,他独自走到黄河滩,把勺柄插进沙里,面对大河打拳,一套老架一路打得极慢,像要把每个动作拆开、掰碎、揉进沙里。

浪头一个接一个扑来,被他掌风带得偏了方向,折成小小的漩涡,像无数袖珍太极图,落在脚背,又随退潮散去。

他忽然想起师父的话:拳有形,意无形;意在先,形随其后。那么,教材也该先立意,再立形。可怎么落在纸上?他望着月光下起伏的河水,一筹莫展。

转机出现在一个意外。那天练白鹤亮翅,王寡妇蹲在一旁记录。

她先写,又写,字刚写半边,家里那头老花牛慢悠悠走来,鼻子蹭账本,鼻孔喷出的湿气把字晕开,墨汁顺着纸纹扩散,竟变成一朵蓬松的羽毛状污迹。

陈祖望见状,心里一动:对!动作像什么,就画什么;画不像,就写感觉!

他让王寡妇别再死扣字形,改用:写二字,占满一整格,墨从中间向四周晕开,边缘飞白,正像鹤翅展开;写,就让墨拉成长线,笔不停,意不断。

王寡妇虽不懂书法,却有一手染布绝活,善用浓淡,于是账本上出现一幅幅墨意图:有的像麦浪,有的像漩涡,有的像被风拉长的云。学员们一看,反而秒懂——哦,原来白鹤亮翅要的是这股舒展劲!

有了,还需。

陈祖望又犯难:自己画不好,请人画又没钱。

夜里,他把旧账页铺在油灯下,用勺柄当尺,比着影子画人形——勺柄圆头做脑袋,柄身做躯干,再拉两条线当腿,虽幼稚,却比例准确。

画完,他沿轮廓剪下,成一纸影人,用浆糊贴在另一空页,旁边写四行小字:左脚虚,右脚实;两臂展,如抱月;背脊拉,头顶悬;气沉田,意连天。字旁再画一条弧线,箭头指向纸影丹田,表示的走向。

第二天,他把这本影人谱带到场上,学员围拢,传看一遍,齐声叫好。

赵卫国干脆找来一块废胶片,用蜡烛烟灰熏黑,把纸影人覆在胶片上,用钉子沿轮廓扎孔,做成;再找来石灰粉,撒在场地上,用滚木一压,地上便出现一排排白色人影,一招一式,清清楚楚。学员们踩着人影练,像小孩跳,却再没人走错方向。

意象、实形都有了,还需系统。陈祖望把整套老架一路拆成六十四个,每影配四句韵文,韵文合起来,又是一首长篇。

王寡妇用她染布的靛蓝,给每页影人勾边,蓝线外再留空白,写韵文;空白处偶点金黄,像夕阳照在麦浪,既美观又提神。

一本账簿用完,竟缝出三大册,封面用旧帆布包浆,耐磨耐折。

赵卫国自告奋勇,用红漆在封面题字——黄河滩陈式太极教材,漆未干,被风刮得流,像给字添了飞白,反倒古拙。

教材初成,仍缺校对。

陈祖望想了个笨办法:每期学员结业,发给他们一人三页手抄影谱,要求回家练三天,把走样处用红笔圈回;收上来后,他再集中修正。

半年下来,影人线条被红笔修得愈发精准,韵文也愈发通俗。

比如六封四闭,原写封肩又封胯,闭外又闭内,有学员圈注:封不住!陈祖望便改成肩松胯自沉,外放内自生,既合劲路,又易记诵。

再如金刚捣碓,旧句震脚如雷被改为脚下生根,既避字敏感,又合太极要旨。

如此反复,三册影谱渐渐厚重,像被黄河泥沙一次次冲刷,留下的都是金子。

最后一道工序是。有人提议叫祖望拳谱,他摇头:拳是陈家的,也是黄河的,更是大家的。

王寡妇灵机一动:云手账吧!云手是太极母式,账是旧账簿,咱从旧账里翻出新路。众皆称善。

于是,用锅底灰调胶,在封面补写云手账三字,字迹粗犷,却带着黄河滩的泥土味。

第一本云手账装订完成那天,正值正月十五,一轮满月悬在打谷场上,学员们围成圈,看陈祖望用勺柄轻敲封面,像给新生儿拍背。

他抬头,月光落在云手账三字上,也落在每个人眼里,亮得惊人。

夜里,他把账本供在茅屋方桌,点一盏油灯,灯芯剪得极低,火苗如豆,却照得影人栩栩如生。

他翻开第一页,纸影人双臂舒展,旁书二字,墨被老牛蹭得晕开,像鹤翅振风。

他伸手,沿纸影轮廓轻抚,指尖沾到一点靛蓝,凉得像黄河水。

忽然,他想起师父陈发科那句以身为砚,以血为墨,心里一热,取针挑破指尖,一滴血落在二字上,瞬间晕成一朵小小的红梅。

灯影摇晃,红梅似在风中展翼,又像在向他点头。他合上账簿,长舒一口气——从此,黄河滩的太极,有了自己的;而这根,正一寸寸,扎进黄土,扎进麦浪,扎进每一个想靠练拳活下去的人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