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没散透，浴室的磨砂玻璃滤进浅金色的光，落在米白色瓷砖上。
沈清姿踩着绣着茶苗纹的棉拖——是张阿姨去年冬天送的——站在洗手池前，指尖捏着冰凉的粗陶盆边缘，这盆是从云岭老宅搬来的，盆底还留着烧窑时的指纹。
她望着镜子里的自己，眼底带着点没睡醒的淡青，眉头却拧成了小疙瘩。
抬手揉太阳穴时，指尖蹭到了置物架上的茶籽皂，熟悉的清香飘来，却没驱散脑子里绕了两天的念头：月事已经迟了七天。前几天只当是换季忙云岭冬令营的收尾工作打乱了作息，可昨夜翻来覆去时，一个模糊的猜测突然冒出来，让她心口突突跳了半宿。“肯定是想多了”，她当时拍着自己的脸笑，转头却看见周聿睡梦中还攥着她的手，掌心贴在她小腹上。
直到此刻，洗手池旁的置物架上，那支小小的验孕棒静静躺着，塑料壳沾着掌心的汗，旁边还摆着她昨晚没喝完的半杯野蜂蜜水——是云岭寄来的新蜜。
沈清姿深吸一口气拿过，起初视线发晃，眨了眨眼再看，两条清晰的红杠像茶田埂上的红绸，牢牢刻在白色检测区里。
时间像被冻住，浴室里只有水龙头滴水声“嗒、嗒”敲着粗陶盆。
她捏着验孕棒的指节泛白，愣了半分钟才缓过神，心里乱成一团：有惊讶，有紧张，还有丝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期待——期待这个小生命能陪着他们在云岭种茶，听老乡们讲茶苗的故事。
攥着验孕棒推开门，卧室里周聿正对着穿衣镜系领带。深灰色真丝领带上绣着极小的茶籽图案，是沈清姿偷偷找绣娘们补的，他平时系得一丝不苟，今天指尖却偏了半分，显然是被浴室门的动静分了神。
周聿从镜中瞥见她，见她脸色不对，领带结都没系好就转身冲过来：“怎么了？脸色这么差，是不是昨晚吹阳台风着凉了？”目光扫过她攥紧的手，疑惑更深。沈清姿看着他眼底的担忧，忽然笑出声，把验孕棒递过去，语气带着调侃：“周司长，您自己看——您这‘工作效率’，比推进云岭茶旅项目还高，命中率有点惊人。”
周聿的目光瞬间钉在红杠上。
他先是眨了眨眼，像在核对文件数据，又往前凑了凑，瞳孔猛地收缩。
往日在谈判桌前稳如泰山的人，此刻像被抽走了魂，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连呼吸都慢了半拍。沈清姿甚至能听见他胸腔里越来越响的心跳，比第一次在云岭向她求婚时还剧烈。
安静没持续几秒，周聿突然低吼一声，一把将她打横抱起，手臂收得死紧，又猛地想起什么似的放缓力道，生怕碰疼她。“真的？！”他激动得在原地转了个圈，声音都破了调，哪还有半分外交司长的沉稳，“清姿，我们要有孩子了？是真的对不对？不是验孕棒坏了吧？”
沈清姿被他抱得脚不沾地，鼻尖蹭到他衬衫上的雪松混茶香，笑着拍他肩膀：“先放我下来，再晃下去，你家孩子该抗议了。”周聿这才小心翼翼把她放在床上，掌心立刻覆在她小腹上，动作轻得像抚摸刚冒芽的茶苗。
“清姿，我们要当爸爸妈妈了。”他低头看着她的肚子，又抬头看她的眼睛，眼底亮得能映出星光，“张大爷肯定要给孩子做竹摇床，陈静会绣茶苗纹的小衣服，还有孩子们，肯定要争着当小老师……”话没说完，他突然意识到什么，“不行，今天的会必须推掉，我得陪你去医院检查，还要给云岭打个电话报喜！”
沈清姿拉住他要拿手机的手，摸了摸他发烫的脸颊，轻声应：“嗯，我们要当爸爸妈妈了。”阳光从窗帘缝里漫进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竹戒与银戒的光叠在一起，像在为这个新生命的到来，刻下最温暖的注脚。
周聿突然俯身，在她小腹上轻轻印了个吻，声音温柔得能滴出蜜：“宝宝，我是爸爸。以后爸爸带你种茶，妈妈教你认花，咱们一家人，守着云岭的好日子。”沈清姿摸着他的头发，望着窗外渐渐散去的晨雾，忽然觉得，这意外的“中标”，是云岭送给他们最珍贵的礼物——往后的岁月里，茶田边不仅有他们的身影，还会多一个小小的、踩着樱花花瓣追蝴蝶的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