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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历史军事 > 朕的阿斗不可能这么英明! > 第243章 玄武残梦·东宫夜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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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3章 玄武残梦·东宫夜话

天策新元的政令,如同初冬的第一场雪,纷纷扬扬地颁行下去,开始在庞大的帝国疆域内激起涟漪。迁都的筹备,均田的勘丈,官制的调整,千头万绪,都压在了以费祎、董允为首的文官体系身上。而姜维、王平等人,则忙于整编军队,布防要隘,贯彻着“砺剑”与“缓图”的战略。

喧嚣忙碌之中,刘禅却在一个傍晚,只带了寥寥数名贴身龙渊卫,悄然离开了暂住的南宫,策马前往长安城北。

残阳如血,将天空与这座古老都城尚未完全修复的断壁残垣染成了一片凄艳的赭红色。寒风掠过空旷的街道,卷起阵阵尘土,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他的目的地,是前朝(指西汉)未央宫以北,位于长安城北垣中段的一处旧址。此地在前汉时曾是屯驻北军的重要营区,紧邻北宫,地势紧要,宫墙高耸。然而历经数百年风雨战乱,前汉宫室早已倾颓,具体宫门位置已难确考,只余下一些隆起的土垣和散落的巨大石础,沉默地诉说着往昔的森严。

刘禅勒住马,挥退了侍卫,独自一人立在这片荒芜的土垣之上。脚下是枯黄的衰草,远处是依稀可辨的、属于后来朝代(隋唐)建立的玄武门大致方位的旷野。此刻,那里还只是一片普通的城垣和野地。

这里,并非他记忆中那个发生过喋血之变的唐代玄武门。

但,“玄武” 这两个字,以及此地所承载的“宫城北门、禁军屯驻”的相似意象,像一把无形的钥匙,瞬间撬动了他灵魂深处最沉重、最不愿触及的记忆匣子。

寒风似乎变得更加刺骨,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扭曲。

不再是冬日长安的荒芜,而是变成了武德九年六月初四清晨,闷热潮湿的长安。空气里弥漫着不安的气息。他(李世民)身披玄甲,潜伏在临湖殿旁的树林中,手心因紧握弓刀而布满冷汗。脚步声,马蹄声,太子建成和齐王元吉的身影出现……然后是呐喊,是箭矢破空的尖啸,是兵刃砍入骨肉的闷响,是尉迟敬德那狰狞而忠诚的面容,是大哥、四弟惊愕、愤怒继而绝望的眼神,是汩汩流淌的、温热粘稠的鲜血,染红了太极宫的玉阶……

“陛下?”

一声略显担忧的轻唤,将刘禅从那血腥的幻境中猛地拉回现实。是侍卫长见他在寒风中伫立太久,忍不住上前。

刘禅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胸腔内那股翻腾欲呕的感觉才稍稍平复。他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事。

他再次环视这片荒凉的土地。没有喋血,没有兄弟相残,只有历史的尘埃和呼啸的北风。

一种奇异的、前所未有的感觉,如同初融的雪水,缓缓浸润他的心田。

是了。

这里,不是玄武门。

这一世,他是刘禅,亦是李世民,但他没有在这个地方,重复曾经的悲剧。

这一世,他有关羽、张飞那样情同手足的叔伯(虽早逝),有诸葛亮亦父亦师的托付,有赵云舍生忘死的护卫。这一世,他驾驭了派系,平衡了朝堂,赢得了战争,更重要的是,他有有自己的太子,他正在悉心教导,避免重蹈覆辙。

那纠缠了他两世,从贞观到延熙,无数次在午夜梦回中令他惊坐而起的梦魇,那源于手足相残的负罪与恐惧……在这一刻,站在这片名为“玄武”却未曾染血的旧址上,竟悄然淡去了。

它并未消失,依然是他灵魂的一部分,是他权谋与警惕的来源之一。但它不再是一座无法逾越的大山,不再是一个时刻噬咬心灵的恶鬼。它变成了一段沉痛但已封存的过往,一个用以自省而非自囚的教训。

心结,于无声处,豁然开朗。

“回宫。”刘禅的声音平静无波,调转马头。

回到临时改建的宫中,夜色已深。刘禅却没有丝毫睡意,心血来潮,吩咐内侍:“去东宫,唤太子过来。”

不多时,年仅十余岁的太子刘璿,在内侍的引领下,有些睡眼惺忪却又强打精神地来到刘禅的书房。他衣着整齐,显然是在睡梦中被唤醒后匆忙穿戴的,小脸上带着一丝紧张和困惑。自从父皇克复洛阳、声望达到顶峰后,他心中敬畏日增,如此深夜召见,更是罕见。

“儿臣参见父皇。”刘璿规规矩矩地行礼。

刘禅看着这个少年,他的长子,季汉未来的继承人。历史轨迹早已改变,这个在原时空命运悲惨的太子,如今在他羽翼下,正接受着最严格的帝王教育。他目光温和了些,指了指旁边的坐榻:“不必多礼,坐吧。”

刘璿依言坐下,腰杆挺得笔直,双手规规矩矩放在膝上。

“可知朕深夜唤你来,所为何事?”刘禅问道,语气平淡。

刘璿想了想,谨慎地回答:“可是父皇有经义策问要考校儿臣?或是儿臣近日功课有何疏漏?”

刘禅摇了摇头,目光掠过窗外沉沉的夜色,仿佛能穿透时空,看到那些纷繁的过往。

“今日朕去了城北,一处前朝宫门的旧址。”他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悠远,“那里,曾是一个……容易发生故事的地方。”

刘璿眨着眼睛,努力理解着父皇这有些玄奥的开场白。

“璿儿,”刘禅的目光转回儿子身上,异常郑重,“你可知,对于一个国家,一个皇族而言,最可怕的是什么?是外敌入侵?是天灾频仍?还是权臣当道?”

刘璿思索片刻,答道:“回父皇,儿臣以为,皆是心腹之患。然,若论最可怕……或是权臣当道,蒙蔽圣听,祸乱朝纲?”他给出的,是标准答案之一。

刘禅却缓缓摇头:“不。最可怕的,非是外患,非是天灾,甚至非是权臣。”

他停顿了一下,一字一句地说道:“最可怕的,是内斗,是兄弟阋墙,骨肉相残!”

刘璿浑身一震,惊愕地抬起头,看向父皇。他从未听过父皇用如此沉重、甚至带着一丝痛楚的语气谈论这个话题。

“你看那强秦,扫六合而一天下,何其雄哉?然二世而亡,根源何在?赵高李斯之乱乎?陈胜吴广之叛乎?皆非根本。根本在于,始皇帝未能妥善安排身后,兄弟失和,予奸佞可乘之机。”

“再看前汉,七国之乱,若非景帝、武帝果断,几撼国本。至东汉末年,外戚宦官交替专权,亦不乏宗室倾轧之影。”

“而那曹魏,看似强盛,司马氏何以能篡?固然因其狼子野心,然若非曹氏宗亲自身或庸碌或早夭,或相互猜忌,未能形成拱卫皇权之合力,司马懿一介世家子,安能步步为营,最终鸠占鹊巢?”

刘禅的声音不高,却如重锤般敲在刘璿的心上。他将历史脉络剥开,直指那最血腥、最残酷的核心——皇族内部的自我消耗。

“所以,璿儿,”刘禅的目光深邃如潭,注视着儿子有些苍白的脸,“你要记住,无论将来,你走到哪一步,拥有多大的权力,面对何人……团结能团结的一切力量,尤其是你的兄弟、你的宗亲。可以制衡,但不可猜忌至死;可以训诫,但不可手足相残。内部的裂痕,永远是外敌最乐于见到的突破口,也是王朝倾覆最致命的病灶。”

他没有提及玄武门,没有提及李世民,但那字里行间弥漫的沉痛与警示,却比任何直白的讲述更具冲击力。

刘璿虽然年幼,但在皇家教育的熏陶下,早已非普通孩童。他隐隐感觉到,父皇这番话,并非空泛的教导,而是蕴含着某种亲身经历般的痛彻感悟。他站起身,恭恭敬敬地跪下,以头触地:“儿臣……谨记父皇教诲!必当友爱兄弟,和睦宗亲,绝不敢行兄弟阋墙之事,使我大汉重蹈覆辙!”

看着儿子郑重其事的样子,刘禅脸上露出一丝真正的、带着释然的微笑。他起身,走到刘璿面前,亲手将他扶起。

“记住你今天的话。”他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沉稳,“去吧,回去安睡。明日还有功课。”

“是,父皇。儿臣告退。”刘璿再次行礼,退出了书房。他的脚步略显沉重,显然父皇今夜这番“兄弟阋墙”之论,在他心中投下了巨大的影子,需要时间去消化。

书房内重归寂静。

刘禅独自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清冷的夜风涌入,带着寒意,却也吹散了最后一丝心底的阴霾。

噩梦,或许不会彻底消失。

但今夜之后,他知道,自己终于可以真正直面它,并且,绝不会让它在这一世重演。

他望向东北方向,那是洛阳,是太庙所在。

“列祖列宗,相父,二叔,三叔,子龙将军……”他在心中默念,“这一世,我走过的路,与你们都不同了。但你们未尽之志,我必承之。这个由我们共同缔造的新汉,绝不会再因内斗而崩塌。”

夜空之中,乌云散开,露出一弯清冷的弦月,洒下皎洁的银辉。

玄武的残梦,于此夜,终被月光涤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