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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州城,人力资源司门口的公告墙前,

告示,墨迹未干,被衙役用新熬的米糊,平整地贴了上去。

告示上的字不多。

【北州书院,明日开学。凡工程队在册工匠之子女,年满六岁者,皆可免费入学。】

工程队的工匠们,相互转告。

“村村通”工程的临时工地上,李六正带着几个工友,用木板刮去路基上的积水。

一个识字的年轻人,从城里跑来,扯着嗓子把告示上的内容喊了一遍。

李六手里的木板,“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木板砸在脚边的水洼里,溅了他一裤腿泥。

书院开学?

他那个整天在泥地里打滚,除了会用弹弓打麻雀,啥都不会的臭小子,能去念书?

去北州书院?

“虎子他娘!虎子他娘!”

李六疯了一样,冲回临时搭建的窝棚,声音都在发颤。

“快!把咱家最干净的那件衣服给虎子换上!不!去扯块新布,连夜给他做一身!”

整个北州,无数个窝棚与新建的居民楼里,都在上演着相似的戏码。

从青州逃难来的王二,正蹲在门口,教他儿子蛋儿用小树枝在地上划拉自己的名字。

听到消息,这个在生死线上挣扎过的汉子,站起身,一把将儿子扛在肩上。

“走!蛋儿!爹带你去看看!咱们也能上学了!”

他跑着,笑着,眼泪却不争气地往下掉。

他没读过书,他只知道,读书人,跟他们这些泥腿子,是两个世界的人。

王爷,这是要亲手,把他儿子,从这个世界,拉到另一个世界去。

……

次日,天光大亮。

雨后的北州城,一条条宽阔平整的水泥路上。

成千上万的父母,牵着自己的孩子,从城市的每一个角落涌出。

他们穿着自己能找到的、最体面的衣裳,脸上带着朝圣般的虔诚与紧张。

孩子们则好奇地打量着周围,他们的小手被父母攥得紧紧的。

石虎,那个石头村出来的壮汉,他儿子石立,今年七岁,虎头虎脑,正穿着一身崭新的蓝色短褂,小胸脯挺得高高的。

“爹,书院里……真的跟王爷说的一样,管饭,还有肉吃?”

“废话!”

石虎眼睛一瞪,笨拙地替儿子理了理衣领。

“到了那,给老子好好学!别给王爷丢人!你要是能当上那个……那个什么队长,以后回家,你爹我给你磕头都行!”

他不知道怎么表达,他只知道,这是一辈子最大的指望。

当他们汇聚到北州书院那巨大的广场前,

广场中央,搭建起一座高台。

夏侯玄,就站在高台之上。

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麦克风。

“安静。”

他的声音,透过大功率音响,传遍了广场的每一个角落,压下了数万人的嘈杂。

前一刻还人声鼎沸的广场,在这句话后,都安静下来。

夏侯玄环视着台下,那一双双黝黑、质朴、又充满希望的眼睛。

“今天,我很高兴。”

“我看到的,不是一群泥瓦匠,不是一群石匠,也不是一群流离失所的灾民。”

“我看到的,是北州的父老乡亲。”

“是你们,用自己的双手,一砖一石,建起了这座城,修通了那些路。”

“你们,是北州的基石。”

“而你们的孩子,”他指向台下一个个小小的身影,“将是北州的未来。”

“所以,本王建这所书院,不教他们之乎者也,不教他们怎么写锦绣文章去考状元。”

“本王要教他们,能改变自己命运的本事!”

“书院,设三科。”

“第一,‘文理科’。学认字,学算术。能读书,能看懂账本,能看懂图纸,这是基础。”

“第二,‘农学科’。学辨认良种,学改良土壤,学兴修水利。让土地,产出十倍、百倍的粮食,让所有人,再也不用挨饿。”

人群中,响起一阵惊叹。

夏侯玄,举起了三根手指。

“这第三科,也是本王最看重的一科,名为——‘土木科’!”

他指着脚下的高台,指着身后的教学楼,指着远方延伸出去的水泥路。

“土木,就是搬土、弄木。就是把这山川河流,捏成我们想要的模样!”

“你们的孩子,将在这里学习如何勘探地形,如何设计道路,如何建造比这六层楼更高、更坚固的房子!”

“他们学的,是建功立业的本事!是改天换地的大学问!”

台下的父母们,听得热血沸腾,却又有些迷茫。

这……听着是厉害,可学这个,有什么用?

夏侯玄,抛出了最后的重磅炸弹。

“凡,从‘土木科’毕业者,无需考核,直接进入北州城建司!”

“起步,就是工程队百人队长!”

“月俸,十两白银!”

“轰——!!!”

如果说之前是惊叹,那现在,整个广场,彻底炸了!

十两!

一个月十两银子!

那是什么概念?

他们这些工匠,拼死拼活干一个月,也就六两银子!

王爷这是……要让他们这些泥腿子的娃,一步登天啊!

“疯了!都疯了!”

王二拉着他儿子蛋儿的手。

“蛋儿!听见没!土木科!咱就报这个!”

石虎直接,一把将自己儿子石立举过头顶,朝着高台的方向嘶吼。

“王爷!俺家娃!就学这个!学土木!”

“俺们也要报土木科!”

“官爷!登记处在哪!俺给娃报名!”

孩子们被大人的狂热所感染,他们或许还不懂十两银子意味着什么,但他们看到了父亲眼中从未有过的光,听到了“百人队长”、“改天换地”这些让他们心潮澎湃的词。

一个扎着冲天辫的小女孩,用力地拽着她娘的衣角,奶声奶气地喊道:

“娘!我不学绣花了!我要学土木!我要修路!”

高台下,早已准备好的几十张登记桌,被汹涌的人潮淹没。

夏侯玄看着这狂热的一幕,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要让“土木工程”,成为这个时代,最光荣、最令人向往的专业。

他要为自己未来的超级工程,培养出成千上万的,忠诚的,科班出身的技术人才。

然而,就在这全城欢腾的顶点。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冲破了欢庆的氛围。

一名禁军亲卫,冲上高台。

“王……王爷!”

“城……城门口来了一队人马!”

“打着……打着宫里的仪仗!”

“领头的,是……是夏都来的王德福,王大监!”

所有人的目光,都从登记处,转向了高台上的夏侯玄。

夏侯玄,放下手中的麦克风。

王德福?

父皇身边最得宠的司礼监大太监?

他来北州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