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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色微熹。

夏侯玄穿戴整齐,龙行虎步,与往日的萎靡判若两人。

林晴婉快步跟上,满脸担忧道:“殿下您大病初愈,身子骨还虚着,这早朝寒气重。”

她更担忧的是朝堂之上那些明枪暗箭。九皇子在宫中本就人微言轻,此番前去,不知又要受多少白眼和讥讽。

夏侯玄笑道:“无妨,今日这早朝不去不行。”

“有些人也该好好看看,我夏侯玄可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这种感觉,让林晴婉莫名安心了些,却也更加疑惑。殿下真的不一样了。

.....

太和殿。

百官分列,气氛肃穆。

当夏侯玄大病初愈,步履略显虚浮,地走进大殿时,殿内原本低低的议论声,倏然一静。

数十道目光齐刷刷地投过来,惊诧,鄙夷,幸灾乐祸,不一而足。几个平日里与太子交好的年轻勋贵,更是露出看好戏的神情。

三皇子夏侯显。

他向来以挑拨离间为乐,尤其爱看夏侯玄出丑。

“哟,这不是九殿下吗?听说前几日都快不行,今日竟还能爬起来上朝?真是稀客啊!”

夏侯玄眼皮未抬,他径直走向自己末尾的位置。

太子夏侯钰,站在诸皇子之首,见他这副“孱弱”模样,心中暗道:废物就是废物,病一场也还是扶不上墙的烂泥。

待夏侯玄站定,他故作关切道:“九弟你身子尚未痊愈,何必急着来上朝?”

“父皇仁德,定会准你多休养几日。莫要逞强,万一再把身子熬坏,岂不让父皇担忧?”

夏侯玄微微躬身:“多谢太子关怀,臣弟已无大碍。身为皇子自当为君分忧,岂敢因些许小事便懈怠国事。”

这副恭敬中带着几分倔强的模样,落在众人眼中,坐实他废物的名头。看来大病一场,还是那个扶不起的阿斗,只是嘴上多几分犟劲。

早朝议程按部就班地进行着,讨论着边境摩擦、秋粮入库等琐事。夏侯玄垂首立着,与往日并无二致,只是偶尔咳嗽几声,显其“虚弱”。

众人以为他今日又是来殿上,充当人形立牌的,快要结束时,

夏侯玄向前一步:“启禀父皇,儿臣有本启奏!”

满朝文武愕然,齐刷刷地看向他。就连龙椅上的夏启凌,也微微睁开原本半阖的眼眸。

这个素来在朝堂上的隐形人,连大声回话都少有的九儿子,今日是要做什么?莫非是病糊涂?

太子夏侯钰暗道;这废物今日有些不对劲。

只听夏侯玄继续说道:“儿臣恳请父皇,准许儿臣……前往封地北州就番!”

“轰!”整个太和殿,炸开了锅。

“什么?九皇子要就藩?还是去北州?”

“他疯了不成?北州那是什么地方?鸟不拉屎,苦寒至极,听说那里冬天能冻死人,夏天饿死人!”

“这废物是病得失心疯?在夏都当个透明人混吃等死不好吗?去北州,怕不是连三个月都活不过去!”

“北州蛮夷环伺,盗匪横行,他一个废物皇子,不是给人家送菜吗?”

太子夏侯钰最先反应过来,质问道:“九弟!你可知你在说什么胡话?北州是什么地方?天寒地冻,盗匪横行,更有北元蛮夷虎视眈眈!”

“你手无缚鸡之力,文不成武不就,去北州,莫说治理一方,怕是连自保都成问题。”

“莫非是前几日高烧,当真烧坏脑子,才在此胡言乱语,哗众取宠?”

殿上众人听得明白,太子这是当众撕下最后一点遮羞布,点明了九皇子就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

夏侯玄听着,面不改色道:“太子此言差矣。”

“正因北州苦寒,百姓困苦,盗匪猖獗,蛮夷觊觎,才更需要皇子亲往,与民同苦,安抚民心,剿匪御夷,以彰显我皇家浩荡皇恩,体恤万民之心,更显我北夏守护疆土之决心!”

“太子乃国之储君,身系北夏未来与社稷安危,日理万机,自当坐镇中枢,为父皇分忧解难,为天下万民谋福祉。”

“儿臣不才,寸功未立,但也愿为父皇分忧,主动请缨前往北州那等偏远苦寒之地。”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点出北州的艰难,又将太子高高捧起,言下之意。

他夏侯玄去北州,正是深明大义,为了给父皇分忧,也表明自己绝无与太子争锋之意——毕竟,谁会去争一个“死亡之地”?

“你……你……”

太子夏侯钰被他这番夹枪带棒的话气得,说不出话。

暗道,这废物何时变得如此牙尖嘴利,还学会这等阴阳怪气的本事?以前那个在他面前大气都不敢喘的窝囊废呢?

夏侯玄面向龙椅上的夏启凌,撩起衣袍,双膝跪地。

“父皇!古人云: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北州虽苦,虽偏,虽险,但也是我北夏王朝不可分割的疆土!儿臣虽不才,愿效仿古之先贤,以孱弱之躯,为父皇分忧,为北夏尽忠!”

“儿臣不敢妄言开疆拓土,亦不敢奢求彪炳功绩,但求能至北州,尽心竭力,安抚百姓,发展民生,整顿边防,为我北夏稳固一方!恳请父皇恩准儿臣前往北州就番!儿臣,纵死无悔!”

说完,他深深叩首,额头触地,久久不起。

整个太和殿,鸦雀无声。

方才还满是讥讽和不解的文武百官,看着伏跪在地的夏侯玄。不少老臣,眼神复杂。

那番“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的豪言壮语,那句“纵死无悔”的决绝。

这还是那个闻书则睡、见武则逃、被讥为“废物耻辱”的九皇子吗?这番气度和言辞,哪里还有半分废物的影子?

龙椅之上,北夏皇夏启凌,第一次正眼打量起自己这个被遗忘的九儿子,带着审视,带着探究。

“天子守国门”,夏启凌在心中咀嚼着这几个字。

这老九,是当真脱胎换骨,还是在演一出他看不懂的戏?

北州那确实是个连他都头疼的地方。

这老九,是真傻,还是另有图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