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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历史军事 > 南诏残魂 > 第92章 环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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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南王”的金印尚未焐热,凛冽的寒风已从四面八方呼啸而来,吹得那面高悬的王旗猎猎作响,也吹散了太和城工地上空的些许狂热。

最先作出反应的,是近在咫尺的论钦陵。耻辱与恐慌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迫使他不得不暂时压下内部的纷争和对逻些朝廷的怨怼,以一种近乎疯狂的效率行动起来。

他不再指望逻些那群争吵不休的贵族,而是动用了自己作为镇边大将的最后权威和私人关系,从与唐军对峙的东部防线,再次咬牙抽调了两个精锐千人队,甚至不惜默许了部分边境地带的“战略收缩”。同时,他派出了最得力的说客,携带着重礼和威胁,奔赴施浪、越析、邓赕等浪穹周边各诏。

说客的说辞简单而犀利:“皮逻阁今日可为云南王,明日便可为你等之掘墓人!大唐远在天边,吐蕃近在眼前!此刻若不联手扼杀此獠,待其羽翼丰满,以太和城为基,扫平洱海,尔等皆为其阶下之囚!”

恐惧是最好的催化剂。各诏本就对皮逻阁的崛起心惊胆战,此刻在论钦陵的威逼利诱和共同的生存危机下,原本松散的口头联盟迅速变得实质化。虽然不至于立刻出兵助吐蕃攻打太和城,但他们默许了吐蕃小股部队过境,提供了粮草情报,更严重的是,他们开始严格封锁边境,中断了与浪穹的一切贸易和人员往来,试图从经济上扼杀这座正在成长的新城。

很快,太和城的工地上开始感受到压力。原本源源不断输送而来的木材、石料变得供应不畅,一些依赖外部输入的稀缺物资(如优质铁器、盐巴)价格飞涨,甚至开始短缺。来自周边部落的投奔者也明显减少。

更直接的威胁来自军事层面。得到增援的论钦陵,虽然依旧没有发动大规模进攻的实力和勇气,但他派出的骚扰部队变得更加频繁和猖獗。他们不再仅仅袭击运输队,开始深入浪穹腹地,攻击采石场、伐木队,甚至试图焚烧已经建好的部分粮仓。岩嘎虽然率部四处救火,疲于奔命,斩获不少,但这种无休止的袭扰极大地迟滞了建城进度,也造成了持续的伤亡和恐慌。

“王爷,东面三处采石场遭袭,民夫死伤数十,石料供应至少中断五日!”

“西面运粮队被劫,损失粮食两百石!”

“北面山林发现吐蕃侦骑,似在勘测小路!”

坏消息一个接一个传到临时王帐。皮逻阁面沉如水,手指在地图上那些被标注为“遇袭”的地点上来回移动。论钦陵这是要用钝刀子割肉,一点点放干他的血。

“加强所有外围据点的防御,增派巡逻队。雇佣民夫加倍发放粮饷,伤亡者从优抚恤。”皮逻阁的声音冷静得可怕,“岩嘎,你的骑兵队分成数股,以牙还牙,也去吐蕃控制的地界‘打草谷’,烧他们的粮,杀他们的人!让他们也不得安生!”

“诺!”岩嘎领命而去,眼中凶光毕露。

就在皮逻阁全力应对吐蕃及其附庸的封锁骚扰时,另一股更加隐秘却同样致命的寒流,悄然抵达。

大唐的“贺使”到了。

来的并非上次宣旨的钦差,而是一位名叫李宓的御史中丞。他带来的不再是金银绢帛,而是几句来自长安的、“语重心长”的口谕。

在简陋却刻意营造出威仪的王帐内,李宓面带微笑,言辞恭敬,却句句带着无形的针刺。

“王爷新晋王爵,圣心大慰。然陛下亦闻,王爷扩军过速,恐耗民力;广纳流亡,恐良莠不齐。陛下嘱托,为政当以宽仁为本,循序渐进,方为长治久安之道啊。”

“另,陛下感念王爷戍边辛劳,特旨可于姚州都督府内遴选干练官吏数人,助王爷料理民事,宣喻王化,也好让王爷专心军务,为陛下扫清边患。”

皮逻阁脸上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心中却一片冰冷。来了。猜忌和制衡果然来了。限制他扩军,质疑他招纳流民,更要直接派人来“协助”理政,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陛下关怀,臣感激涕零。”皮逻阁恭敬回应,“然吐蕃环伺,强敌未去,若无足够兵力,恐难保境安民。至于流民,皆我大唐子民,遭吐蕃蹂躏,无家可归,臣岂能坐视不理?唯有予以田地,编户齐民,方能显天朝恩德。”

他软中带硬地顶了回去,对于派官之事,则含糊道:“陛下圣恩,臣本不应辞。然太和城初建,百事艰难,衙署未立,恐慢待了天使。待城池粗定,政务理顺,必具表恳请天使莅临指导。”

李宓碰了个软钉子,笑容不变,眼底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芒,又寒暄几句,便告辞离去。

送走李宓,皮逻阁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阿蛮,朝廷派来的那些人,到哪了?”他问的是王知进之前信中提及的“协助建城”的工匠官吏。

“已至姚州,不日即将起程前来。”

“来了之后,工匠可用了,至于那些官吏…”皮逻阁眼中寒光一闪,“找个清闲衙门安置起来,好吃好喝供着,军政实权,一丝一毫也不许他们沾染!”

“明白。”

内外交困,环伺之局已成。

皮逻哥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外部,吐蕃联合各诏的经济军事封锁如同绞索,正在慢慢收紧。内部,大唐的猜忌和制衡如芒在背。而太和城本身,就像一个吞噬资源的无底洞,每一天都在消耗着巨大的钱粮人力。

他独自走上尚未完全竣工的城墙,眺望着远方隐约可见的吐蕃军营和更远处云雾缭绕的、对他充满敌意的各诏山川。

王冠之重,远超想象。

但他不能倒下,更不能退缩。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绞索虽已套上,但还未收紧。

大唐虽已忌惮,但还未撕破脸。

各诏虽已联合,但并非铁板一块。

还有机会。

他的目光变得再次锐利起来。

必须打破这个环伺之局。

而破局的关键,或许不在浪穹,而在那波涛暗涌的洱海,在那各怀鬼胎的六诏之间。

他需要一场胜利,一场足以震慑群小、让大唐重新评估其价值、也能缓解太和城压力的胜利。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地图的某个点上重重敲击着。

那里,是施浪诏与吐蕃控制区交界处的一个重要据点,也是封锁浪穹的关键节点之一。

风险极大。

但收益,也可能超乎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