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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与暖的夹缝

方廷皓的战书,像一道分水岭,将松柏道场悄然划成了两个阵营。

以若白师兄为首的“温和派”认为,与高手交流是宝贵的成长机会,主张以赛代练,在实战中完善自己。训练场上,若白会为百草详细解析方廷皓队伍可能采用的战术,拆解美式打法的特点,语气一如既往的耐心沉稳。他的方法如春风化雨,让百草在理解中建立信心。

而以长安教练为首的“强硬派”则截然相反。他彻底推翻了之前的训练计划,将重点全部押在极限防守和抗击打能力上。训练强度陡然提升到近乎残酷的程度。他亲自上场,模拟方廷皓队伍那种疾风骤雨般的强攻,每一次对抗都实打实,毫不留情。呵斥声在道场里回荡,冰冷刺骨。

“太慢!你的反应是蜗牛吗?”

“格挡!不是让你用脸去接!”

“起来!这点强度都受不了,趁早认输!”

百草一次次被击倒,护具下的身体布满青紫,旧伤也在超负荷下隐隐作痛。她咬紧牙关,汗水混着泪水咽下,心里却憋着一股火。她不明白,为什么长安要如此否定若白师兄的策略,为什么要用这种近乎折磨的方式告诉她“你不行”。

更让她难受的是两人之间那种无形的较量。当她按照若白的方法完成一组技术练习,稍有成效时,长安会冷着脸要求她立刻进行他制定的、强度翻倍的体能惩罚。而当她在长安的“折磨”下勉强支撑下来,若白眼中会闪过清晰的心疼,却只是默默递上温水,从不直接干涉长安的训练。

百草感觉自己像一块被放在铁砧上的烙铁,承受着冰与火的双重锤炼。若白的温暖让她贪恋,长安的冰冷让她畏惧又……不甘。

这天深夜,百草加练到几乎虚脱,瘫在垫子上动弹不得。长安早已离开,道馆里只剩她粗重的喘息声。脚步声响起,她以为是晓萤,却闻到一股淡淡的、熟悉的药香。

是若白师兄。他蹲下身,手里拿着药油,眼神温和中带着担忧:“旧伤又加重了?训练要循序渐进,不能急功近利。”他的手指温热,力道轻柔地帮她按摩着肿痛的脚踝。

这份体贴让百草几乎要哭出来。所有的委屈涌上心头,她哽咽着问:“师兄,为什么长安教练他……一定要这样?”

若白按摩的手顿了顿,沉默了片刻,才轻声道:“长安教练……有他的考量。他可能比任何人都更了解失败和伤病的滋味。他的方式或许激进,但初衷是希望你能变得足够强大,强大到无人能伤。”

“可是……”百草还想说什么。

“没有可是。”若白打断她,语气温和却坚定,“百草,你要学会判断。我和长安教练的方式不同,但目标都是一样的。你需要找到属于自己的路,融合你认为对的东西,而不是单纯地依赖某一个人。”

若白的话像一盏灯,照亮了百草心中的迷雾。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一直在被动地接受,要么依赖若白师兄的温柔指引,要么反抗长安教练的冷酷压迫,却从未真正独立思考过,什么才是最适合自己的。

第二天训练,当长安再次冷着脸指出她的失误时,百草没有像往常一样低头沉默或暗自委屈,而是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清晰地说:“教练,我明白您想强化我的防守。但我觉得,也许可以尝试将若白师兄教的步法融合进去,而不是一味硬抗。”

长安明显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她会提出异议。他深邃的眸子盯着她,里面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惊讶,有审视,还有一丝……极快闪过的、类似赞许的光芒?虽然那光芒稍纵即逝,快得让百草以为是错觉。

“说说你的想法。”他声音依旧冷硬,但似乎没有那么强的压迫感了。

百草深吸一口气,将自己思考的融合方案讲了出来。长安听完,沉默了片刻,然后……竟然没有反对!他只是硬邦邦地丢下一句:“试试看。不行就按我的来。”

虽然态度依旧冷淡,但这细微的变化,却让百草心中涌起一股奇异的成就感。她第一次感觉到,自己不再仅仅是他们之间理念碰撞的承受者,而是开始有了自己的声音。

训练间隙,她偷偷观察长安。他独自站在场边喝水,侧脸线条冷硬,但眼神却望向窗外,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疲惫和……孤独。百草的心,莫名地软了一下。她想起晓萤说过,长安教练几乎把所有时间都耗在了道馆,没有家人,没有朋友。

“教练,”鬼使神差地,百草走过去,递上一瓶水,“您……也休息一下吧。”

长安身体一僵,转过头,目光锐利地看向她,仿佛想从她脸上找出什么意图。百草紧张地握紧了水瓶。几秒后,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伸手接过了水,指尖不可避免地与她触碰了一下,冰凉依旧。

他没有喝,只是拿着水,又重新将目光投向了训练中的队员。但百草注意到,他紧绷的下颌线,似乎柔和了那么一点点。

百草回到场中,心情有些复杂。她开始觉得,长安教练那冰冷的盔甲之下,或许隐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东西。而若白师兄的归来,就像一缕阳光,不仅温暖了她,也似乎……照进了长安教练那片冰冷的领域,让某些东西,正在悄然发生着变化。

(第八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