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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顺元年(890年),十月,寿州,八公山麓。

当东线泗州战场正酝酿着那场惊世骇俗的水攻奇谋时,西线寿州地界,则是另一番景象。淮河水在这里显得平静许多,但岸边的空气却同样紧绷欲裂。

汴军西路军主将葛从周,人称“山东一条葛,无事莫撩拨”,以其骁勇善战、用兵灵活着称中原。他按照朱温的部署,率两万精锐自下蔡渡过淮河,并未急于攻城,而是选择了在闻名遐迩的八公山脚下,依山傍水,扎下了一座坚固的营寨。

寿春城头,“杜”字将旗迎风招展。义胜军都知兵马使、寿州防御使杜棱,按剑而立,目光沉静地眺望着远处汴军连营。他面容刚毅,虽不及葛从周名头响亮,但也是自苏州便跟随钱镠,历经平定董昌、吞并浙东、北抗杨行密等大小数十战的宿将,以善守和沉稳着称。

“葛从周,名不虚传,选了个好地方。”杜棱语气平淡,听不出丝毫紧张。他深知葛从周是块难啃的骨头,但久经沙场的他,心中并无畏惧,唯有冷静的计算。

幕僚建议谨守城池,凭借寿春坚城消耗汴军。但杜棱却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守城固然稳妥,但若任由葛从周在外立稳脚跟,构建工事,与东线庞师古遥相呼应,于我大局不利。需出城挫其锐气,让其知道我淮南并非无人!”

他艺高人胆大,决定主动出击。

杜棱命令义胜军右厢继续留守寿春城,保障根本。自己带效节军左厢(刘金部)、右厢(贾公铎部)这两支新整编一年多的部队,以及义胜军前厢、后厢这两支经验丰富的老牌劲旅。合计两万兵马出寿州城外。

杜棱要以这两万混合部队,在八公山前、淮河之滨,与葛从周的两万汴军锐卒,进行一场堂堂正正的野战!

消息传到葛从周耳中,他先是一愣,随即抚掌大笑:“好个杜棱!竟敢出城与某野战!某自纵横山东、中原以来,尚未遇如此胆魄之南将!”他麾下皆是多年征战、剿灭过多路藩镇的骄兵悍将,还没见过这样的头铁的呢。

“传令!列阵!让这些江东子弟,见识见识什么叫中原强兵!”葛从周下令,主动发起进攻!

这日,晴空万里,八公山默默注视着山下即将爆发的血战。

汴军阵型严谨,前排重甲步卒如山推进,后排弓弩如林,两翼精骑游弋,一股百战余生的剽悍之气扑面而来。他们步伐统一,兵甲铿锵,沉默中带着巨大的压迫感。

杜棱则摆出了一个经典的防守反击阵型:

中军:以最为坚韧善守的义胜军前、后两厢为核心,枪盾如墙,弓弩蓄势。

两翼:则由效节军左、右两厢担任。刘金、贾公铎虽是新降之将,但本身亦是骁勇之辈,麾下士卒经过钱镠一年多的整训和装备更新(换装了标准的吴越军械甲胄),也渴望用战功证明自己。

“咚!咚!咚!”

汴军的战鼓率先擂响,如同催命的符咒。前排重步开始加速,如同移动的钢铁丛林,向着吴越军阵线猛扑过来!箭矢如同飞蝗般从双方阵中升起,在空中交错,然后带着死亡的尖啸落下,不断有士卒中箭倒地。

“稳住!弓弩手,三轮齐射后自由散射!”

“长枪手!顶住盾牌!谁也不准后退!”

义胜军的都头们在阵中声嘶力竭地吼叫着,老兵们眼神冷漠,熟练地执行着命令,用盾牌格挡箭矢,用长枪从缝隙中刺出。阵线如同磐石,在汴军第一波凶猛冲击下,岿然不动。

两翼的效节军压力更大一些。汴军看出这两翼可能是薄弱环节,攻击尤为猛烈。刘金挥舞着长刀,身先士卒,咆哮着将冲上来的汴军砍翻;贾公铎则指挥部队且战且退,利用局部兵力优势进行反包围,战斗异常惨烈。新兵们难免慌乱,但在严酷的军法和主将的悍勇带动下,也咬牙坚持着,用鲜血和生命熟悉着战场的节奏。

葛从周在中军看得分明,对方中军如同铁桶,两翼虽显稚嫩却韧性十足,主将调度有方。他不断调动部队,试图寻找防线的弱点,时而集中兵力猛攻一点,时而派骑兵侧翼骚扰。但杜棱应对得法,总能及时调兵补上缺口,阵型始终未乱。

从上午一直到下午,战场上杀声震天,烟尘弥漫。双方士卒在狭窄的战场上反复拉锯、搏杀。尸体层层叠叠,鲜血染红了脚下的土地。最终,眼见无法击穿杜棱的防线,己方士卒也已疲惫,葛从周无奈下令鸣金收兵。

第一天的野战,以双方僵持收场。几个时辰的恶战,两边都付出了上千人的伤亡。战场上留下的,是无主的兵刃、破损的旗帜,以及双方收尸队沉默的身影。

初战的平手,并未让任何一方退缩。无论是为了牵制杜棱无法东援,还是为了打破僵局夺取寿州,葛从周都必须打下去。而杜棱,也要牢牢钉在这里,确保西线无忧。

接下来的几天,八公山前几乎“无日不战”。

有时是葛从周主动发起进攻,试图以雷霆万钧之势压垮对手;有时则是杜棱瞅准时机,主动出击,攻击汴军营寨或在外巡逻的部队。战斗规模时大时小,但惨烈程度丝毫不减。

葛从周的汴军确实彪悍,单兵战力强,作战经验丰富。但杜棱麾下的义胜军同样身经百战,且装备更加精良,纪律严明,韧性十足。而效节军在经历了初战的洗礼和鲜血的淬炼后,虽然损失惨重,却也以惊人的速度成长着,新兵脸上的恐惧逐渐被麻木和凶狠所取代,动作也变得越发熟练老辣。

连续的高强度作战,伤亡数字不断攀升。几天下来,葛从周麾下已经折损了近四千人精锐,让他感到一阵阵肉痛。

而杜棱这边的损失更大,总计已超过六千人。其中,作为两翼的效节军承受了最大的压力,损失了近四千人,几乎占到了总损失的三分之二。刘金和贾公铎看着麾下儿郎不断减员,心中滴血,却也只能咬牙坚持。若非钱镠提前给他们更换了精良的铠甲和武器,这个数字恐怕还要更加难看。

杜棱审时度势,知道效节军已到极限,需要休整,同时也为了让守城部队也见见血,轮换历练。他下令让贾公铎率领大部分效节军左右厢士兵及伤残士兵,退回寿春城内,负责城防,并借此机会进行休整补充,刘金勇猛善战则暂留营中。同时下令原本守城的 义胜军右厢则开出城外,与营中的义胜军前、后厢主力汇合。

如此一来,杜棱在城外继续保持着一支约一万五千人、以经验丰富的义胜军为主力的野战部队,继续与葛从周对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