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天天书吧!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杨行密背盟南下的决心已定,但第一刀该砍向何处,成了亟待解决的难题。

最初的战略构想简单而直接:夺回庐、舒二州!这不仅是因为这两州曾是淮南旧地,更因其地理位置关键,犹如楔入淮南与浙西之间的一颗钉子。若能迅速拿下,便可直接威胁钱镠的侧翼,甚至切断其与北方可能的联系。

“主公,庐、舒二州,钱镠委任杜棱镇守。此人乃钱镠心腹,素有干才,不可小觑。”大将刘威率先开口,他在江北与汴军周旋,对周边情势了解颇深。

杨行密微微颔首:“杜棱确是劲敌。不过,我军新胜,士气正旺,以雷霆之势,未必不能速克。”他心中仍存着一丝快速解决战斗的期望,毕竟浙东战事不等人,若拖延日久,等钱镠平定董昌,主力回师,一切都晚了。

为求稳妥,杨行密还是派出了大量精干斥候西去,深入庐州、舒州地界,详细哨探两州城防、兵力部署、粮草储备等情况。

数日后,斥候带回的详细情报,却给中军大帐内的热情浇了一盆冷水。

“禀主公!庐州情况……极为棘手!”斥候队长声音干涩,呈上绘制的草图,“杜棱接手庐州后,并未满足于旧城。他征发大量民夫,历时半年,在旧城之外,增筑了巨大的罗城!新城周长足有三十里!城墙高两丈,基厚达三丈!城壕宽深,引淝水注入,防御体系极其完备。城内粮草器械储备充足,守军有一万五千人,皆是杜棱麾下老兵,据闻还有两千重甲精兵在其中!”

帐内响起一片倒吸凉气之声。周长三十里!高两丈,厚三丈!这已非寻常州城,其规模虽不及长安、洛阳那般帝都气象,但在当今天下藩镇治所中,绝对是首屈一指的雄城巨防!要知道,此时很多重要州府的城墙周长也不过十余里。

陶雅立刻出列,语气沉重:“主公!如此坚城,绝非旦夕可下!杜棱摆明了是要据城死守,拖延时日。我军若强攻,即便投入数万兵力,没有三五月时间,耗尽其粮草兵力,绝难攻克!届时,只怕越州早已城破,董昌授首,钱镠大军回援,我军顿兵坚城之下,进退两难!”

杨行密的脸色阴沉下来。他走到巨大的江淮舆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标注着“庐州”的那个巨大圆圈上,仿佛能感受到那冰冷城墙的厚度。他仿佛能看到,他的淮南健儿在那高墙下血流成河,而宝贵的战机,正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

“舒州情况如何?”他抱着一丝希望问道。

“舒州城防虽不及庐州夸张,但守将亦是谨慎之辈,城防加固,且与庐州互为犄角。若攻舒州,杜棱必从庐州出兵袭扰我军后路。”

希望破灭。杨行密沉默了。进攻庐、舒的计划,如同撞上了一块巨大的铁板。他需要的是速战速决,是趁虚而入,而不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攻坚战。浙东的钱镠主力,就像悬在头顶的利剑,不会给他那么多时间。

“看来,杜棱这块硬骨头,现在不是啃的时候。”杨行密终于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甘,但更多的是理智的决断,“攻打庐州,耗时费力,得不偿失。即便最终攻下,浙东战事也早已尘埃落定,我等还去增援谁?”他自嘲地冷笑一声。

帐内众将皆默然,知道主公所言乃是实情。

既然北线(庐、舒)走不通,那么目标只剩下一个——渡过长江,直接攻击钱镠在江南的核心腹地!

杨行密的目光重新投向舆图,掠过浩瀚的长江,落在了南岸那片富庶的土地上。润州、常州、苏州……这些州郡,是钱镠起家的根基,钱粮重地,也是其防御体系的核心。

“不能打庐州,那就打过江去!”杨行密斩钉截铁,“润州、常州、苏州,钱镠的主力都在浙东,这些地方必然守备空虚!我军渡江,攻其必救,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战略方向确定,但具体攻击点仍需慎重选择。润州、常州、苏州,三地沿江分布,攻击何处,效果和风险截然不同。

大将刘威率先抱拳,声如洪钟:“主公!末将以为,当直取润州!”他蒲扇般的手掌重重按在地图上,“润州距我最近,水陆并进,次日可兵临城下!钱镠主力正集结于杭州、越州,正可打他一个措手不及,出其不意!此乃兵法之上策!”

他的话音刚落,另一员猛将田頵便出声附和:“刘将军所言极是!润州乃钱镠浙西老巢,砸烂他的巢穴,其江南防线必然震动,士气崩溃就在眼前!我淮南锐卒,正该攻打此等要害!”

一时间,帐下诸多将领纷纷点头,武官阵营求战心切,目标明确,都倾向于这个看似最直接、最能彰显武勋的目标。

然而,谋士袁袭却缓缓摇头,他轻捋长须,语气沉稳却带着忧虑:“诸位将军勇武可嘉,然则,是否小觑了润州?此地乃浙西节度使治所,钱镠经营多年,岂能不重兵布防?其北固山临江而立,城墙绵延数十里,可谓固若金汤。我军长途奔袭,若顿兵于坚城之下,久攻不克,待钱镠援军四集,我辈危矣!此非破敌之策,实乃自陷险地。”

戴友规紧接着袁袭的话,将手指向了三州中看似最不起眼的常州:“主公,诸位,请看常州。其城郭规模远小于润、苏二州,防御相对薄弱。更妙者,其属邑江阴,正控大江之滨,港汊纵横,利于我水师泊靠登陆。若以此为突破口,则常州易手之期不远矣。”

他环视众人,特别是看向那些跃跃欲试的将领,继续分析道:“一旦占据常州,我军便如一把利刃,楔入钱镠腹地。向东可威逼苏州,切断其与北方的联系;向西可兵锋直指润州侧翼;即便战事不利,依托江阴水寨,我军亦可从容沿江后撤,进退自如,舒展由心!此乃全胜之道,胜过在润州城下赌一时之胜负。”

文官幕僚们大多颔首称是,认为这才是老成谋国、持重求稳的上策。

杨行密的目光在“润州”与“常州”之间反复游移。武将们渴望攻取重镇、建立不世之功的激情,与谋士们强调稳妥、注重长远战略的冷静,在他脑中激烈交锋。

润州的“险”与“重”,常州的“稳”与“活”,究竟该如何抉择?

“虚实……全胜……”杨行密喃喃自语,眼中的精光在锐利与深沉之间变幻。他最终猛地抬头,做出了决断。

“传令!”声音斩钉截铁,“加派所有能动用的细作、斥候,水陆并进!润州、常州两地,给本查个水落石出!我要知道:两地现有守军究竟有多少?主将是何人,性格能力如何?其麾下是镇海军老卒还是新募之兵?城防工事、粮草军械的详情!尤其是江阴一带的水文、营垒,给本王画成详图!”

他顿了顿,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在军情未明之前,各部依原定计划整军备战,不得妄动。究竟打哪里,待情报汇总之后,再行定夺!”

“诺!”众文武齐声领命,他们知道,最终的决定,将取决于那即将从江南传回的一纸密报。

“诺!”麾下将领、谋士齐声应命。

一场针对钱镠江南腹地的间谍战,悄然展开。无数的细作、江湖人士、甚至收买的商人,开始向润州、常州渗透。他们观察城头旗帜的变换,计算巡逻队伍的次数,打探军营的炊烟数量,记录水师战船的出入……所有的信息,都将汇聚到扬州,成为杨行密最终下定决心的依据。

淮南的战争机器,在“声援董昌”的幌子下,继续高速运转。无数的粮草从各州调往东塘、扬子等沿江要地;大小船只被征集、改造;士卒加紧操练,尤其是水战和登陆作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