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天天书吧!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中和二年(882年)春正月,冰冷的雨水持续笼罩着钱塘江两岸。董昌在惊悸之后,迅速展现出其多年混迹乱世的决断力。他深知,仅凭城墙固守,乃被动挨打之下策,必须展现出强硬姿态,方能提振士气,震慑对手。

“传令拱辰军!”董昌对麾下将领喝道,“全军披挂,出城十里,于江岸要隘处立寨,与对岸刘贼遥遥对峙!让他刘汉宥看看,我杭州儿郎,非是缩首畏战之辈!”

拱辰军指挥使汤臼得令,即刻率领五千杭州精锐,顶风冒雨,开出杭州城。他们在泥泞中艰难行进十里,选择了一处地势略高、可俯瞰江面的地方,开始伐木立栅,挖掘壕沟,修建营垒。湿漉漉的军旗插上营门,与对岸西陵方向的刘汉宥军隔江相望,虽然受雨水阻隔视线模糊,但那森然的杀气已穿透雨幕,相互碰撞。

这一举动,确实起到了效果。杭州守军见主力出城立寨,信心大增。而对岸的刘汉宥和辛约,看到雨雾中若隐若现的杭州军寨,心中更加迟疑,更加坚定了暂缓进攻、等待兄帅指令的决心。

消息很快通过快马传回越州。刘汉宏得知奇袭计划彻底败露,董昌非但未有松懈,反而主动出城列阵,顿时勃然大怒。他原本计划的是一次精巧的偷袭,如今却变成了尴尬的正面僵持。

“好个董昌!给脸不要脸!”刘汉宏在节堂内咆哮,“既然撕破脸皮,那便索性做到底!传我帅令:命温州、处州、衢州三州驻军将领,即刻点齐本部兵马,火速前来越州集结!违令者,斩!”

他决心不再小打小闹,要调动力量,以泰山压顶之势,一举将董昌碾碎,永绝后患。

接下来的一个月,浙东大地之上,兵戈扰攘。来自温州、处州、衢州的外镇兵,在各自主将的催促下,沿着泥泞的道路,来到了越州境内。

至二月上旬,除了滞留西陵无法动弹的八千偏师,以及留守越州城的一万核心部队外,在越州北部的余姚、上虞一带,竟然又聚集起了来自三州的三万大军。一时间,越州境内旌旗招展,营寨连绵,号称八万之众(实则四万八千,含西陵八千)。人吃马嚼,消耗巨大,但也确实营造出了一股黑云压城、誓要平推杭州的骇人声势。

杭州城的董昌,通过遍布各地的眼线和斥候,不断收到关于刘汉宏大规模调兵的情报。当听到“八万大军汇聚越州”的消息时,董昌的脸色变得煞白。他不再认为这只是一次边境摩擦或试探性进攻,刘汉宏这是要倾巢而出,与他进行决战,意图一劳永逸地解决浙西问题!

“刘贼欺人太甚!真当我董昌是泥捏的不成!”董昌又惊又怒,但内心深处却涌起强烈的恐惧。他深知自家底细,杭州虽经恢复,但要独立应对几乎倾尽浙东之力的猛攻,胜算渺茫。

危急关头,他唯一能想到的救命稻草,就是北边那位强大的“盟友”。

“快!备笔墨!”董昌几乎是吼叫着,“我要亲自修书给钱贤弟!快马送至苏州!”

求救信使带着董昌近乎哀恳的书信,冒着雨,以最快速度冲向了苏州。信中极力渲染刘汉宏的“滔天凶焰”和“吞并浙西的野心”,强调唇亡齿寒的道理,恳请钱镠速发援兵,共抗强敌。

苏州刺史府内,钱镠接到了董昌的求救信。他仔细阅读着,脸上看不出太多表情,但手指在地图上浙东的位置轻轻敲击着。

“刘汉宏……果然还是耐不住性子了。”钱镠沉吟道,“八万大军?哼,虚张声势居多,然其势已成,董昌独力难支。”

他迅速发布命令:

“命屠环智将军,率武勇中军负责苏州城防,并总摄苏、湖二州防务,谨慎戒备,不得有误!” 他将最核心的精锐和信任的将领留在老巢。

“调武勇右军(王荒部)、昆山军(王荣部),即刻南下驰援杭州。”

“另,鉴于形势有变,原驻防嘉兴防备董昌的嘉禾军(阮结),及驻防吴江的靖江军(刘孟安部),一同拔营南下,汇合援军主力。”

“传令其余各军:湖安军、长城军、德胜军等各部,全面提高戒备等级,谨防周边其他势力,尤其是润州周宝,趁我军南下之际,有所异动!”

“向宣歙观察使裴公传令!”

“告裴公:今浙东刘汉宏狂悖,举兵犯境,杭州告急。我已遣劲旅南援。然我部主力南调,西、北略有空虚,恐有宵小窥伺。特令宣歙三州,即日起进入全面戒备状态!”

他稍作停顿,继续清晰地说道:

“着公等严密监控三方动向:一防江西军自饶州、江州方向东进;二防江北高骈或其它流寇势力自和州、采石渡江南下;三防润州周宝自润州、常州方向西来或南下图我!”

命令的最后部分尤为重要,体现了钱镠对裴枢的信任与赋予的灵活机变之权:“若上述任何一方趁我之虚,敢有异动,入境侵扰,裴公可会同三州刺史,协调德胜军、长城军等部,在向苏州屠环智将军报备军情之后,可视情进行有限度的自卫反击或战术性进攻,务必将敌拒之于境外,或歼其先锋,挫其锐气!”

这道命令迅速被加密并以最快速度发往宣州。它赋予了裴枢在紧急情况下一定的军事自主权,使其能从单纯的行政长官转变为一方守备司令,确保了钱镠势力西翼和北翼的安全,让他能安心处理东南战事。

安排好防务之后钱镠便准备南下杭州了。

“备鞍,点齐铁卫营。”钱镠对亲兵统领下令,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他回到后宅,向父母辞行。钱宽夫妇虽担忧儿子安危,但深知其肩负重任,只是再三叮嘱“万事小心”。妻子吴氏强忍不舍,默默为他整理好出征的衣甲,眼中含泪却异常坚强:“夫君且去,家中勿虑,唯愿早日凯旋。”诸位妾室还有一堆大大小小的孩子都说着祝福凯旋的话,将他送出宅院门外。

告别家人,钱镠披挂整齐。他并未穿戴过于华丽的仪甲,而是一身实用而坚固的明光铠,外罩一件深色战袍。三千亲兵铁卫早已在校场集结完毕。这些百战锐士人披铁甲,马具俱全,肃立无声,如同冰冷的钢铁丛林,散发着凛冽的杀气,与苏州城外的绵绵阴雨形成鲜明对比。

钱镠翻身上马,接过钱辰递上的长槊。他回头望了一眼巍峨的苏州城楼和身后送行的文武官员,目光最终落在留守大将屠环智身上。

“环智,苏湖根本,就托付与你了!谨守门户,遇事果断,可与宣歙裴公及诸将协商!”

“末将遵命!必不负使君重托!”屠环智抱拳,声音铿锵。

钱镠点点头,再无多言。他猛地一拉缰绳,战马人立而起,发出一声长嘶。

“出发!”

一声令下,三千铁骑如同黑色的洪流,涌出苏州城门,踏上南下的官道。马蹄声如奔雷,践踏着泥泞的道路,冲破迷蒙的雨雾,向着烽火连天的杭州方向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