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宇默蹲在沙地上，手里的小耙子刚划出一道浅痕，就听见夏初冉“哎”了一声。
他抬头，她正盯着他们那堵歪得越来越明显的墙，嘴角往下撇，“再这么下去，风一吹就得躺平。”
他没说话，反而慢慢站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沙子。然后忽然弯下腰，双手往前伸直，一步一顿地朝她走过去，嘴里还发出“嗡——嗡——”的声音，像是卡带的机器人。
她愣住，眨了眨眼，“你干嘛？”
“检测到建筑情绪低迷。”他一本正经地说，“启动欢乐程序。”
她忍不住笑出来，“你这系统是不是进沙了？”
“核心代码正常。”他继续僵着身子转了个圈，“正在加载搞笑模块，请稍候……加载完成！”
话音一落，他猛地蹲下，一只手撑地，另一只手举高，慢悠悠地说：“现……在……开……始……建……造……永……不……倒……的……堡……垒……”
她笑得往后一仰，差点坐到沙堆上，“你这是树懒成精了吧？”
“专业建筑师，速度慢但质量稳。”他拖着调子说完，突然跳起来，把铲子往空中一甩，接住后横在胸前，大喊一声：“看我的沙暴冲击波！”
哗啦一声，一串湿沙飞出去，在空中散成小点，落在不远处顾深脚边。
顾深低头看了看鞋上的沙粒，抬头看向这边，无奈地笑了。
陈宇默完全不管，转身对着城堡张开双臂，“以光之名，重塑结构！”
夏初冉捂着嘴，肩膀直抖，“你再演下去，节目组得给你加戏份。”
“本来就是综艺，不笑白不笑。”他放下手臂，顺手抹了把脸上的汗，“你说咱们给它起个名字？总不能一直叫‘那个歪楼’吧。”
她歪头想了想，“要不叫‘会动的城堡’？反正它随时准备搬家。”
“不错。”他点头，“或者叫‘今天也能站起来吗’。”
“太悲观了。”她笑着摇头，“不如叫‘每天都在重建’。”
“有道理。”他弯腰抓起一把湿沙，“那就从现在开始，重建第一层。”
两人重新蹲下，他负责堆主体，她继续挖护城河的延伸段。可才干了两分钟，他又停下手，盯着墙面发呆。
“怎么了？”她问。
“我觉得少了点灵魂。”他说完，从工具包里翻出那根红绳子，折了几折，插在塔楼顶上当旗杆。
“这就灵魂了？”
“当然。”他严肃地说，“没有旗帜的城堡，等于没有身份证。”
她扑哧一笑，也从旁边捡了片贝壳，在墙上贴出两个小窗框，“那我给它办个户口。”
“好啊。”他顺势用手指蘸了点海水，在墙边画了个歪歪扭扭的门牌号，“地址就写：海边一号，搞笑小区。”
“住户姓名呢？”
“陈宇默、夏初冉。”他一边说一边比划，“职业是临时建筑师，特长是边修边塌。”
她笑得手一抖，贝壳掉进了沟里。她伸手去捞，结果胳膊肘一碰，自己带倒了一小截墙角。
“完了，我自己拆的。”
“没事。”他立刻补上一坨沙，“施工事故，算工伤。”
“那你得赔我精神损失费。”
“赔。”他点头，“等会儿请你吃节目组发的饼干。”
“一言为定。”
两人说着，又忙了起来。他一边堆一边哼歌，调子跑得离谱。她听不清是什么曲子，干脆跟着瞎猜，还故意接错歌词。
“你唱的是《大海》吧？”她问。
“不是，《追梦赤子心》。”
“哦——那你把‘燃烧’唱成‘烧水’了。”
“口误，不影响气势。”
她笑着摇头，顺手把一块扁石头压在墙角固定，“咱们这城堡，虽然看着不靠谱，但挺热闹。”
“人一热闹，活就干得快。”他把一整块湿沙拍上去，用力压实，“你看，都快有二楼了。”
远处传来王均的声音：“你们俩真当这是儿童乐园啊？”
陈宇默回头，看见王均和柳如烟站在三米外，手里拿着几根小木棍在拼造型。他咧嘴一笑，“我们这是寓教于乐。”
“教什么？”
“教怎么让沙子听人话。”他拍拍城墙，“目前进度，五成听，五成叛逆。”
柳如烟轻笑一声，低下头继续摆她的木条。
陈宇默转回来，发现夏初冉已经用小石子在门口铺出两个字：欢迎。
“写得还挺工整。”
“怕别人看不懂。”她擦了擦手，“毕竟你刚才那句‘烧水’差点让我以为你要在这开澡堂。”
“那是激情演绎。”他站起身，活动了下手腕，“再来点装饰？不然显得太素。”
“你有什么想法？”
他环顾四周，忽然眼睛一亮，跑到边上一堆备用材料里翻出几个彩色塑料杯，回来剪了几刀，插在墙头当彩旗。
“现代艺术，讲究的就是一个混搭。”
“你这叫胡来。”
“胡来也能出奇迹。”他指着旁边，“你看那边，顾深都开始砌拱门了，咱们不能输在创意上。”
她看了眼，确实，顾深那组的城堡已经初具规模，连了望台都搭好了。她没说话，低头从包里拿出一支笔，在一张小纸片上写了“默冉工地”四个字，卷成筒，插在主楼前。
“挂牌营业了。”他笑着说。
“限时限刻，过期不候。”
“那我赶紧加班。”他蹲下继续堆高，“你说咱们要不要整个喷泉？就中间挖个坑，假装能喷水。”
“行啊，等涨潮了自然就有水。”
“那得提前命名，不然没人知道这是设计，不是漏水。”
“就叫‘间歇性艺术喷泉’。”
“好名字。”他点点头，立刻动手挖坑，“还得立个说明牌。”
她从本子上撕下一页，写下几个字，递给他。他接过，用两根小棍夹住，插在坑边。
两人退后一步看成果，忍不住一起笑出声。
这时，徐欢走过来看了一眼，念出牌子上的字：“温馨提示：此处喷水靠运气，观赏全凭缘分。”
她摇摇头，“你们真是够可以的。”
“快乐最重要。”陈宇默说，“反正也没说谁必须搭得多标准。”
“你们这样，搞得我都想换组了。”她笑了笑，走回自己位置。
夏初冉坐在沙上喘了口气，“有点热了。”
“是啊。”他摘下帽子扇风，“要不歇一分钟？”
“别歇太久，不然刚才那股劲就没了。”
“那我不歇，我表演。”他站起来，清了清嗓子，突然用卡通声音喊：“各位观众，欢迎来到默冉城堡开放日！今日特供项目：倒塌全程直播，重建过程免费观看！”
她笑得直接躺倒在沙上，“你能不能消停会儿？”
“不能。”他继续演，“接下来进入互动环节，请问这位女士——”他指向她，“您对本次建筑质量打几分？”
她闭着眼，随口说：“三分，扣分点是噪音太大。”
“观众评价已记录。”他假装记笔记，“改进方案：下次自带静音模式。”
她睁开眼看他，阳光照在他脸上，汗水顺着下巴滴下来，砸在沙地上留下一个小点。
她忽然觉得，这种感觉很熟悉。
不是因为任务，也不是因为镜头。
而是像小时候和朋友在操场玩泥巴，谁都不在乎样子，只在乎有没有笑出声。
“其实。”她坐起来，“我觉得咱们这城堡，比那些规规矩矩的好看。”
“为什么？”
“因为它有声音。”她说，“别的城堡静静的，咱们这个，一直在说话。”
他看着她，没立刻回应。
然后点点头，“那咱们就让它说得再响点。”
他拿起铲子，用力敲了下城墙，发出“咚”的一声。
“听见没？它在笑。”
她也拿起耙子，轻轻敲了一下，“我也听见了。”
两人相视一笑，继续干活。
他负责加固塔楼，她开始用不同颜色的小石子拼图案。他时不时冒出一句奇怪台词，她就配合地接一句。周围的人渐渐被吸引，有人停下来看，有人低声议论。
顾深远远喊了一句：“你们录的是恋综还是喜剧？”
“双播！”陈宇默回，“收视率翻倍！”
夏初冉笑着摇头，低头继续拼她的图案。是一只简单的鸟，翅膀展开，像是要飞出去。
他看了一眼，“这是咱城堡的吉祥物？”
“算是。”她指尖顿了顿，“希望它别像咱们的墙，飞一半掉下来。”
“不会。”他把最后一块沙拍实，“它起点低，但飞得稳。”
她抬头看他，笑了笑，没说话。
海风吹过来，把两人额前的碎发都吹乱了。
远处传来广播声：“各组注意，还有二十分钟。”
“时间不多了。”她说。
“不急。”他拿起小耙子，在墙面上划出几道纹路，“最后装修，得有细节。”
她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几颗捡来的彩色玻璃珠，一颗颗嵌进墙体，当作窗户的装饰。
阳光照在上面，反出几点亮光。
他看着，忽然说：“要不咱们给它起个正式名字？”
“你说。”
他想了想，“就叫‘笑过的地方’吧。”
她手停住，抬头看他。
“不是多浪漫的名字。”他挠了挠头，“就是觉得，咱们在这儿，确实笑了很久。”
她嘴角慢慢扬起，“这个名字……挺好。”
他笑了，“那以后谁问起，就说这是‘笑过的地方’。”
她轻轻点头，“嗯。”
两人继续忙着手里的活，动作比之前更默契。他递工具，她顺手接；她指一处松动，他立刻去补。笑声少了些，但那种轻松的气氛一直没断。
又过了几分钟，他蹲在门口检查地基，忽然“咦”了一声。
“怎么了？”
“你看这儿。”他指着墙角，“沙子在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