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澈缓缓站直了身体。
他没有理会来人,视线依旧停留在地上的尸体上,仿佛那才是整个屋子里唯一值得关注的东西。
思维归纳着刚刚捕获的信息。
茅山道士。
一种本土化的超自然力量使用者。
其能量模型,迥异于卡玛泰姬的魔法或是阿斯加德的神力,更倾向于激发自身生命磁场,与自然界的特定能量频谱产生共鸣。
评估威胁等级:低。
“我师傅问你话呢!你这人怎么回事?”秋生按捺不住,往前踏了一步,语气相当不满。
文才扯了扯他的衣角,躲在九叔身后,压低声音惊叹:“师父,你看任老太爷胸口那个洞,烧得跟琉璃似的,太吓人了……”
九叔却一动不动,他的心神完全被眼前的黑衣人攫住了。
修道数十载,他的望气术早已登堂入室。
可此刻,他引以为傲的灵眼,却在承受着前所未有的灼痛。
眼前的男人,在他视野中,根本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无法直视的、行走的人形烘炉!
那血气,已经不是什么虚无缥缈的“光”,而是凝聚成实质的能量场,狂暴、精纯,如同一颗微缩的太阳,散发出的热量让九叔的道袍都感觉阵阵发烫。
这不是凡人。
绝不可能!
九叔甚至怀疑,就算是传说中肉身成圣的武道神话,其气血之盛,也不及此人的百分之一。
这是一种来自生命本质的绝对压制。
“道友……”
九叔再次开口,声音干涩,不自觉地带上了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敬畏。
林澈的思维运算告一段落,终于将目光从“样本”上移开,投向了九叔。
他没有回答之前的问题,而是用一种宣告事实的平淡语调,陈述道:
“诸天派,林澈。”
他短暂地停顿,似乎是在给予对方处理这个信息的权限,然后才问:
“你是谁?”
诸天派?
九叔的大脑飞速检索,从正一道到全真教,从符箓宗到丹鼎派,浩如烟海的道门传承里,从未有过这样一个名号。
这口气,未免也太大了。
“茅山,林凤娇。”九叔压下心头的巨浪,抱拳回礼。
他的视线掠过九叔身后的两个徒弟,一个神情散漫,一个畏畏缩缩,正对着地上的尸体指指点点,毫无敬畏之心。
【冗余数据。】
林澈的思维给出了结论,他平静地问九叔:“你的学生?”
“劣徒,秋生、文才。”九叔老脸一热,顿感脸上无光。
林澈不再评价,重新蹲下,指着僵尸胸口的熔穿空洞。
“目标已死亡,核心能量结构被完全破坏。”
九叔走上前,俯身细查。
正如林澈所说,那股霸道绝伦的力量,将僵尸体内的尸气焚烧得一干二净,没有留下一丝残秽。
但是……
九叔伸出并拢的食指与中指,在僵尸眉心祖窍处轻轻一点。
一股极其微弱,却又无比顽固的怨念,如跗骨之蛆,依旧盘踞在尸身最深处。
“尸气虽散,怨气未绝。”九叔脸色凝重起来,“任老太爷生前含恨而终,又在蜻蜓点水穴养了二十年阴气,这股怨念已与尸骨相融。若不及时处理,它会自行吸收天地间的游离阴能,再次起尸,届时会比现在凶悍十倍不止。”
林澈捕捉到了关键词。
一种以“怨气”为核心驱动,具备自我修复与能量汲取特性的特殊能量形态。
有意思。
“贫道想将它带回义庄,明日与任老爷协商处理。”九叔说出目的,眼神紧盯着林澈的反应。
毕竟,这战利品是属于这位神秘强者的。
林澈站起身,用一种审视资产的目光,重新评估着地上的僵尸。
“我的样本,你要带走?”
他的声音没有任何温度,却让酒楼里的灯火都为之一滞。
秋生和文才瞬间噤声,他们感觉到,这个来历不明的男人,似乎动了怒。
九叔的心也悬了起来。
样本?
他竟然把一具凶悍的僵尸,称之为“样本”?
这是何等古怪的称谓?
躲在桌下的掌柜更是死死捂住嘴,生怕发出一丁点声音。神仙要打架了,他这个凡人可千万别被波及池鱼。
林澈的系统界面,一行新的数据流划过。
【样本状态:核心能量溃散,生物结构不可逆损毁超过70%。】
【可采集数据:‘怨气’残留模型。】
【价值评估:低。已完成该能量形态的基础建模,无需实体样本进行后续分析。】
【结论:该样本已丧失研究价值。】
短暂的沉默后。
林澈对着九叔,随意地挥了挥手,像是驱赶一只苍蝇。
“可以了,拿走。”
这180度的态度转变,让九叔准备好的一整套说辞,全部堵在了喉咙里。
他完全无法理解这个人的思维模式。
前一秒还寸土不让,下一秒就弃如敝履。
“师父,他同意了!”文才小声提醒。
九叔如梦初醒,立刻对两个徒弟喝道:“还愣着干什么!快,把任老太爷抬回义庄!”
秋生和文才手忙脚乱地找来绳索,将僵尸捆了个结实,一人抬脚,一人抬手,哼哧哼哧地朝外走去。
九叔对着林澈,郑重地深揖一礼。
“多谢道友成全。今日之事,贫道铭记在心。道友若有差遣,可随时到镇东义庄寻我。”
说完,他便急匆匆地跟了出去,似乎生怕林澈反悔。
酒楼里,重归死寂。
林澈转身,目光落在从桌子底下哆哆嗦嗦爬出来的掌柜身上。
掌柜怀里还抱着那根早已冰凉的金条,双腿抖得如同筛糠。
“安排一间上房。”林澈的指令言简意赅。
“好!好好!爷!天字一号房!您稍等!”
掌柜的如蒙大赦,手脚并用地爬起,冲到墙角对着还在地上挺尸的伙计就是一脚。
“别装死了!快起来!带这位爷上楼!后院烧的热水,最好的被褥,全都给爷送过去!怠慢了贵客,我扒了你的皮!”
伙计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弹起,连滚带爬地在前面引路。
小镇的夜,在诡异中缓缓沉寂。
……
次日。
一则传闻,如插上了翅膀,飞速传遍了任家镇的大街小巷。
“听说了吗?昨晚任老太爷的僵尸,跳到福来酒楼了!”
“我的天!那掌柜的还活着吗?”
“何止活着!听说是来了个黑衣神仙,手指头隔空一点,就把僵尸烧穿了个大窟窿!”
“吹吧你!还神仙,我看是哪个路过的高人道长!”
流言中心,林澈已换上一身本地常见的便服,走出了酒楼。
虽然依旧整洁得过分,但至少不再那么扎眼。
他的目标明确:镇东,义庄。
然而,刚至街口,几道人影便拦住了他的去路。
为首的是个绸缎衣衫的青年,脸色蜡黄,眼圈发黑,被酒色掏空了身子,身后跟着几个吊儿郎当的地痞。
正是任家那位大少爷,任威。
“站住!”阿威斜着眼,满是审视地盯着林澈,“你就是昨天住进福来酒楼的那个外乡人?”
林澈的思维瞬间检索。
【目标:阿威。关系:任发表侄。判定为:低价值骚扰。】
林澈视线都没有偏移,继续向前。
“嘿!老子跟你说话呢,你tm聋了?”
被彻底无视,阿威脸上挂不住,怒气上涌,对着身后一甩头:“给我按住他!”
一名地痞狞笑着,蒲扇大的手掌直接抓向林澈的肩膀。
林澈的脚步,停了。
下一瞬。
那名地痞的手腕,以一个违背人体构造学的角度,向后对折。
他脸上的狞笑还未散去,剧痛甚至还未传到大脑,林澈的身影已化作一道肉眼难辨的残影。
一记手刀,精准地切在另一名地痞的颈侧动脉窦。
那人眼球上翻,连闷哼都未发出,便软倒在地。
紧接着,一个干净利落的侧踢,脚尖准确无误地命中第三人的膝盖关节。
骨骼碎裂的闷响,清晰可闻。
不到三秒。
阿威带来的四名打手,全部瘫在地上,断手断脚,痛苦地蜷缩着,发出杀猪般的哀嚎。
整个过程,林澈的动作幅度小到不可思议,仿佛只是随手拂去了几粒碍眼的灰尘。
任威彻底僵住了。
他那点被酒精浸泡的脑仁,完全无法处理眼前的景象。
直到林澈走到他面前。
那股纯粹由生命等级带来的压迫感,让他双腿发软,一股热流险些从胯下涌出。
林澈停步,俯视着他,吐出两个字。
“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