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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历史军事 > 大明1643,我以敌血铸轩辕 > 第43章 钱澄之变法(廷议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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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钱澄之变法(廷议篇)

永明三年(1652年)正月,江西南昌府

凛冽的朔风卷过赣江,拍打着临时充作行宫的南昌宁王府。

昔日王侯的奢华雕梁,如今蒙上了一层仓皇南渡的尘埃。

乾运殿内,却是一番截然不同的景象。

绯红的官袍层层叠叠,汇聚成一片肃穆而压抑的浪潮,几乎要撑破这并不算宏阔的殿堂。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内阁首辅李永茂苍老而沉稳的引领下,山呼声骤然爆发

这并非寻常的大朝会,这是一场在刀尖上喘息、于绝境中求生的王朝,所能聚集起的最后精华,一场史无前例的“行在盛典”。

武班最前,甲胄未卸、征尘未洗的晋王李定国,如山岳般矗立。

他面容沉毅,剑眉微蹙,深邃的目光仿佛穿透殿宇,投向那烽烟四起的北方。

身旁的蜀王刘文秀,神情略显复杂,既有重见天日的庆幸,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

武冈总兵杨武、大将窦名望、吴三省等一众浴血悍将

按刀肃立,铁血之气隐隐与文官的凝重分庭抗礼。

文班一侧,封疆大吏们屏息凝神

“绝代双谍”福建总督周亮工与湖广总督高文贵并肩而立,前者眼神锐利如鹰,后者则带着湖湘子弟特有的沉毅

江西总督陈荩,作为地主,脸上难掩疲惫与责任

浙江总督尹锡岳眉头深锁,忧心着海疆的波涛。

数日前才从诏狱中被“捞”起、匆匆起复的两广总督刘远生

官袍下的身形略显单薄,但眼神中燃烧着劫后余生的炽热与不甘。

中枢重臣的班列,更是洗牌后的新局

兵部尚书兼文华殿大学士钱澄之,虽年方四十出头,两鬓却已染尽风霜

唯有一双眸子,锐利如鹰隼,扫视着殿内群臣,透着一股洞察世事的沧桑与决绝

吏部尚书兼大学士金维新,站在钱澄之身侧稍后,面皮白净,神色看似平静,但眼角的余光却不时扫向晋王李定国的方向。

最引人注目的,是刚刚被从诏狱深处释放、拜为户部尚书的堵胤锡。

这位曾经叱咤风云的名臣,身形瘦削了许多

狱中的折磨在他脸上刻下了深深的痕迹,但那份忧国忧民、刚直不阿的浩然之气,却丝毫未减。

他挺直脊梁,站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目光沉静地望向御座。

礼部尚书丁继善、工部尚书王应龙、刑部尚书黎遂球、左都御史杨国庭等,各怀心思,肃然侍立。

殿内一角,翰林院侍讲易士佳微微颤抖的手紧握着象牙笏板,年轻的脸上写满了激动与不安。

而参会的重臣,还有吏部左侍郎金简、右侍郎万翔,礼部侍郎程源、刑部侍郎鲁可藻、户部侍郎卢桂生、兵部侍郎赵台、工部侍郎万翱、通政使雷德复

光禄寺卿冷孟饪、大理寺卿任斗墟、太常寺卿蒋干昌、鸿胪寺卿程源、翰林院侍讲易士佳、国子监祭酒关捷先等人

殿内空气紧绷如一张拉满的弓弦。

自晋王李定国以雷霆之势击溃跋扈的秦王孙可望,护佑永明帝朱由榔北迁南昌,这风雨飘摇的南明朝廷,终于在赣鄱大地获得了短暂的喘息。

然而,这喘息之地,亦是被强敌环伺的绝地囚笼——北面,八旗铁骑磨刀霍霍,控扼两京,虎视江南;

南面,国姓爷郑成功雄踞金厦,拥兵自重,形同割据;

东面,监国鲁王朱以海漂泊海上,态度暧昧不明;

西面,僭号称制的靖江王朱亨嘉,其势力如毒蛇般盘踞西南,更是心腹之患!

四十四万大军,听起来声势浩大,实则分散于漫长而脆弱的战线,疲于奔命,粮饷转运艰难,国库早已被连年战火榨得空空如也。

百废待兴,亦百患待除。每一个站在乾运殿中的人,都清晰地嗅到了那弥漫在空气中的、王朝末世特有的腐朽与焦糊气息。

“诸卿平身。”

御座之上,传来永明帝朱由榔略显清越但努力维持着沉稳的声音。

这位年轻的帝王,经历了颠沛流离、权臣挟持,眉宇间刻下了超越年龄的忧虑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他身着略显宽大的龙袍,目光扫过殿下黑压压的人头,最终落在了文班前列那道身影上。

“臣,太子太师、文华殿大学士、兵部尚书钱澄之,有本启奏!”

钱澄之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朗,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瞬间压下了殿内所有细微的嘈杂

他稳步出班,动作沉稳如山岳,自袖中取出一卷奏疏的动作,不疾不徐,却仿佛带着千钧之力,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他略作停顿,目光与御座上的朱由榔短暂交汇。

年轻的帝王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随即微微颔首

侍立御座旁、取代了昔日权宦庞天寿的新任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坤,立刻躬着身子,小步快趋下阶。

他那身崭新的蟒袍在绯红浪潮中格外醒目,尖利的嗓音打破了短暂的寂静:

“奉旨,宣大学士钱澄之本——”

王坤展开奏疏,尖细的声音刻意拖长,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大殿中:

“臣澄之诚惶诚恐,顿首谨奏:天不假年、神州板荡!胡尘蔽日,清虏窃据我两京神器

祸起萧墙,靖贼僭号称制于西陲!赖太祖高皇帝、成祖文皇帝在天之灵庇佑

陛下承天景命,南狩江右,幸保东南四省一十八府膏腴之地,以为中兴之基。然……”

王坤的声音抑扬顿挫,将奏疏中描述的艰难时势一一念出:

“……连年兵燹,十室九空!仓廪府库,几无隔夜之粮

市井乡野,唯闻饿殍之泣!四十四万王师,转徙于锋镝之间,衣甲不全,粮秣不继,疲敝之态已现!

长此以往,民力竭而军心散,社稷危如累卵矣!”

当念至

“臣痛心疾首,夙夜忧叹,窃以为当此存亡续绝之秋,非有非常之策,不足以挽狂澜于既倒!

故冒死进言,敢陈三策,伏惟陛下圣裁!”

时,殿内气氛已凝重到了极点

所有人屏息凝神,等待着那决定王朝命运的药方。

“首策,效法汉初文景之故事,罢不急之务,止无名之征,与民更始,休养生息,涵养元气,以固国本!”

王坤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尖锐

“然欲行休养,首当——罢兵!”

“罢兵?!”

“罢兵”二字,如同两颗烧红的铁球投入冰冷的油锅!

压抑的窃窃私语瞬间化为一片压抑不住的骚动与惊呼!

首辅李永茂,这位须发皆白的老臣,猛地抬起头

浑浊的老眼中充满了震惊与不解,他飞快地、近乎失礼地瞥了一眼钱澄之

然而,这位提出石破天惊之策的大学士,此刻竟如老僧入定,眼帘低垂,双手拢于袖中

对身边骤然掀起的惊涛骇浪置若罔闻,仿佛那关乎国运的奏疏与他毫无干系。

站在钱澄之侧后方的吏部尚书金维新,眼观鼻,鼻观心,面皮纹丝不动

只有搭在笏板上的食指,极其轻微地、连续地向下叩击了两下

这细微的动作,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特定的人心中激起涟漪。

吏部文选司郎中胡显,一个年约三十许、血气方刚的官员,如同被无形的鞭子抽中

一个箭步从班列中窜出!

他脸色涨红,胸膛剧烈起伏

“臣!吏部文选司郎中胡显!斗胆叩问太师!”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在殿宇间嗡嗡回响,

“如今强虏在北,磨牙吮血!

南郑拥重兵于闽海,其心难测!

东鲁漂泊舟山,朝秦暮楚!

西靖盘踞西川,僭号称尊,实乃我朝心腹巨患!

四境皆敌,虎狼环伺!

我朝四十四万忠勇将士,枕戈待旦,浴血鏖战,犹感捉襟见肘,左支右绌!

值此存亡绝续之秋,太师竟言‘罢兵’?!”

他猛地踏前一步,声音如同裂帛,直刺钱澄之:

“敢问太师!这‘罢兵’二字,罢的究竟是我大明将士手中保家卫国的刀锋

还是——我永历朝廷赖以存续的国运根基?!

此策,是欲使我等皆为阶下囚、神州再沦腥膻耶?!”

“哗——!!!”

胡显这番诛心之论,如同点燃了火药桶!满殿哗然!

“罢国运”三字

如同淬毒的匕首,直直捅向了钱澄之的心脏!

无数道目光,或震惊、或愤怒、或忧虑、或幸灾乐祸,瞬间聚焦在钱澄之身上

就连御座上的朱由榔,放在龙椅扶手上的手也不自觉地握紧了。

风暴中心,钱澄之终于动了

面对这公然的、极其严重的指控,他脸上依旧不见半分慌乱

他先是整了整衣冠,对着御座方向,极其郑重地深深一揖,腰弯得极低

起身后,他才缓缓转身,目光如冷电般扫过激愤的胡显和骚动不安的群臣

嘴角甚至缓缓勾起一丝成竹在胸的、带着淡淡讥诮的弧度

他伸出手,不疾不徐地捋了捋颔下的长须,动作从容得令人心焦。

“呵呵……”

一声轻笑,带着奇异的安抚力量,竟让殿内的喧哗稍息。

钱澄之的声音平和却极具穿透力:

“胡郎中忧国忧民,忠愤之情溢于言表,拳拳之心,天地可鉴!

澄之钦佩!想必殿内诸公,目睹四境烽烟,闻听‘罢兵’之议,亦多有与胡郎中同感者。”

他话锋陡然一转,声音陡然拔高,字字如金石掷地,铿锵作响:

“然!澄之敢问诸公,罢兵之难,难在何处?难在四面皆敌,困局已成!

此诚然为困局,然——”他猛地一顿,目光如炬,扫视全场,声音带着斩钉截铁的决断:

“此乃困局,而非死局!澄之既敢在朝堂之上,御陛之前,冒天下之大不韪

直言‘罢兵’,岂会无的放矢?自有破此死结、转危为安之良策!”

“哦?太师既有破局良方,何不快快道来,以解我等之惑,安天下之心?”

大理寺卿任斗墟不失时机地高声追问,声音洪亮,恰到好处地将所有人的心弦瞬间绷紧到极致。

钱澄之挺直腰背,仿佛年轻了十岁,声如黄钟大吕,震撼整个乾运殿:

“破局之道,便在——汰弱留强,精兵简政!

复太祖高皇帝之良制——重开五军都督府!

同时,集中精锐,引兵北上,雷霆一击,夺回九江、黄州二府

控扼长江天堑之咽喉!锁钥在手,则江南半壁可安!”

他手臂猛地一挥,袍袖带风,仿佛在指点万里江山:

“至于南郑郑森,看似拥舟师数万,声势煊赫,实则根基浅薄,所据不过泉、漳二府弹丸之地!其势如水上浮萍,无根之木!

朝廷只需遣一威望素着之勋贵重臣,持天子节钺,统精兵三万,旌旗东指!

以朝廷大义名分压之,以精兵锐卒临之,其必不敢撄我锋芒!

唯有扬帆入海,遁避三舍!其陆上之患,顷刻可除!”

钱澄之的声音充满了强大的自信

“如此,我朝坐拥江右、闽北、浙东、湖湘之富庶,东有鲁藩舟师可为海上屏障,牵制清虏与郑氏

北凭长江天堑,据九江、黄州之险,足可固守!

汰弱留强之精兵,可得充分休整,粮饷得以集中供给,民力得以喘息复苏……

此乃养精蓄锐、徐图恢复、奠定中兴之百年根基!何言自弃国运?

此乃以退为进,再造乾坤之策也!”

钱澄之这番气势磅礴、条理清晰的剖析,如同在浑浊的怒涛中投入了一块定海神针

殿内陷入一片奇异的寂静,方才的激愤与质疑被一种复杂的沉思所取代。

金维新敏锐地捕捉到了气氛的微妙变化。

他的目光飞快地、极其隐蔽地掠过武班前列的晋王李定国。

只见这位手握重兵、一言可决朝堂走向的亲王,依旧面无表情,但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颔了颔首!

金维新心中大定,立刻跨步出列,脸上堆起恰到好处的、带着钦佩与求教意味的笑容,声音洪亮:

“太师高论,如拨云见日,振聋发聩!下官茅塞顿开!然则,”

他话锋一转,笑容依旧,眼神却变得锐利起来,抛出了最关键、也最敏感的问题

“这重设的五军都督府,权柄职责如何划分?府军都督人选如何定夺?

汰弱留强,裁撤之老弱冗兵又当如何安置遣散?

所省之巨额粮饷,又如何确保尽数用于养精兵、苏民困,而非挪作他用?

此皆关乎新政成败、军心稳定之要害,恳请太师为陛下,为满朝诸公,详释之!”

他巧妙地避开了直接询问钱澄之属意的人选,

却将“安置”、“粮饷”这些烫手山芋抛了出来

同时点出“军心稳定”

暗藏机锋。

所有人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目光紧紧锁住钱澄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