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被控制了？”
陆沉舟的声音听着没起伏，捏着茶杯的手却没松，指节攥得发白，连手背的青筋都绷了起来。审查室里的空气像冻住了，桌上的文件纸被穿堂风扫得动了动，发出细碎的哗啦声，刘将军坐在对面，都能感觉到那股突然沉下来的气压。
周铭推了推眼镜，镜架在鼻梁上蹭了下，眼底藏着点没忍住的得色，抢着开口：“是。青州警方刚通报，说她冒充卫生系统的调查员，要硬把一个叫王铁柱的疗养员带走，还跟现场的保卫人员吵起来了，推搡都有了。证据确凿。”他顿了顿，特意把“王铁柱”三个字咬得重，话里的钩子藏都不藏，明摆着说他们早把底细摸透了，“陆将军，您这位林护士长，怕不是去青州搞什么医疗交流吧？”
陆沉舟慢慢把茶杯放下去，瓷杯底座磕在桌面上，“当”的一声脆响，在安静的屋里撞得人耳朵发紧。他没看周铭，目光直盯着主审的刘将军，眼神比刀还利：“刘将军，我请求立刻跟青州警方，还有现场带队的保卫部门负责人通电话。而且这通话得录下来，记进审查档案里，算重要依据。”
刘将军皱着眉往椅背上靠，手指敲着桌面：“沉舟，你搞什么？现在是你在接受审查！”
“正因为在接受审查，我才得把事儿说清楚，把藏着的构陷揪出来！”陆沉舟的声音突然提了个调，带着股压不住的威严，“林薇去青州，是我院赵院长正经批了条子的，走的是医疗学术交流的流程，有公文备案。她找王铁柱，是为了调他的病历——张猛跟王铁柱是同类型的创伤后遗症，她要拿病历当参考，帮张猛制定治疗方案！这些都有医院的记录，一查就知道！”
他话头转得快，目光突然扫向周铭，像冰锥似的扎过去：“可你们说她‘冒充公职人员’‘强行带人’，我倒要问了，青州警方凭什么说她是冒充？现场拦她的‘保卫人员’到底是谁？有执法权吗？亮证件了吗？拦人的时候说清理由了吗？”
一串问题砸出来，没给人插话的空当。“我看这就是故意的！有人早憋着坏，想扣住我们的医护人员，堵上知情人的嘴！目的就是不让我们查张猛遇袭的真相，不让我们揪背后那些烂事！”
周铭的脸白了白，往前探了探身：“陆将军，您这是瞎猜！青州警方那边……”
“那就通话！”陆沉舟直接打断他，又看向刘将军，语气沉得像块铁，“刘将军，要是林薇因公出差，干的是正经医疗活儿，却在外地被不明不白的人扣了，咱们专项小组不光不护着，还在这儿拿这事往我身上泼脏水——那我就得怀疑，这专项小组到底是来查案的，还是来帮着掩盖真相的！这事我必须上报军委监察委员会！”
“军委监察委员会”这几个字一出来，周铭的脸瞬间没了血色，手指在桌下攥成拳。刘将军的眉头也拧得更紧，盯着陆沉舟看了好一会儿——他知道陆沉舟不是乱说话的人，这话一出口，就是把事闹大了。
审查室里静得能听见呼吸声，陆沉舟坐得笔直，军装的肩章在灯光下亮着，半点没露慌。他在赌，赌刘将军拎得清轻重，赌周铭不敢真把事捅到军委那边去。
刘将军沉默了足有半分钟，手指在桌面上敲出笃笃的声，最后终于开口：“行。按你说的办，接青州现场负责人的电话，开免提。”
旁边的通信兵立刻上手调设备，电线拉得沙沙响。周铭想拦，刚抬了下胳膊，就对上刘将军冷沉沉的眼神，只好又把话咽回去，低下头盯着自己的鞋尖。
电话没响两声就通了，免提里传出个有点慌的中年男声：“喂？哪位？我是青州市局的王副局长。”
“我是军区专项小组刘振山。”刘将军的声音没什么起伏，“你那边通报说扣了个叫林薇的女人，现在把情况说清楚。”
王副局长显然没料到是军区高层直接问，声音更紧了：“是，刘将军。我们是接了荣军疗养中心保卫科的报信，说有个姓林的女的，自称是军区总医院的调查员，非要把一个姓路的疗养员带走。我们去了之后核实，她给的证件有问题，而且情绪挺激动，跟保卫科的人推搡起来了，所以就先把她控制住了……”
“她给的什么证件？”陆沉舟突然开口，声音冷得像冰。
王副局长愣了下，顿了两秒才说：“是……是卫生系统的内部调查员证，看着是伪造的。”
“证件编号多少？哪个部门发的？说它伪造，依据是什么？”陆沉舟追问，语速又快又稳，没给人反应的空当。
“这……”王副局长卡壳了，声音含糊起来，“编号没记太准，是疗养中心保卫科的人说证件不对劲……”
“不对劲在哪儿？”陆沉舟的声音陡然提厉，“是纸张材质不对，还是印章是假的？你们查过卫生系统的备案吗？查了的话，把备案编号报出来！”
免提里传来王副局长咽口水的声音，他显然没料到会被这么追问——当时就是接到“上面”的招呼，说只要见着这个女的，随便找个理由扣住就行，哪真去核实什么证件。
“这……我们也是按流程办事，保卫科说有问题，我们就……”
“流程？”陆沉舟冷笑一声，打断他，“疗养中心的保卫科，有权力扣人吗？林薇手里有我院开的正式介绍信，写清了去调病历的事由，盖着医院的公章——这是因公出差，合法合规！你们口中的‘保卫人员’，到底是疗养中心的正式员工，还是外面派来的人？把他们的姓名、工号报出来！有没有执法证？有没有出示工作证？”
一连串的问题砸得王副局长说不出话，免提里只剩他急促的呼吸声。陆沉舟没停，接着说：“我现在严重怀疑，那些拦人的‘保卫人员’根本是冒充的！你们这是非法拘禁！王副局长，我命令你，立刻去核实那几个人的身份！要是他们拿不出合法证件，你马上以‘冒充国家工作人员’‘非法拘禁’的罪名把人扣了！同时保证林薇的安全，谁敢动她一根手指头，后果自负！”
电话那头的王副局长慌了神，连说了好几个“是”：“我马上核实！马上安排！”
陆沉舟看向刘将军，语气斩钉截铁：“刘将军，事已经很清楚了——有人故意设套，想扣住林薇，堵死查王闯的路。现在不是审查我，是得赶紧救人，把背后搞鬼的人揪出来！我建议专项小组立刻调整方向，重点查青州这事！”
刘将军的脸铁青，狠狠瞪了眼旁边头快埋到桌底的周铭——周铭刚才还说“证据确凿”，现在看来全是漏洞。他对着免提沉声道：“王副局长，按陆沉舟说的做，放人，查人！这事我亲自盯着，有情况立刻汇报！”
“是！保证完成任务！”
电话挂断，审查室里静得吓人。周铭的手指抠着桌布，脸色白得像纸，连大气都不敢喘。陆沉舟站起身，伸手理了理军装的领口，肩章被他拨得正了正，看向刘将军：“要是没别的事，我先回去等通知。当务之急是确保林薇和王闯的安全，别让真凶跑了。”
刘将军摆了摆手，没说话——他现在也得捋捋这乱糟糟的局面，显然陆沉舟这一步以退为进，把主动权抢回去了。
陆沉舟转身往外走，脚步没停，直到拐进没人的楼梯间，才赶紧摸出那部只有他、高远和老领导知道号码的私人手机。屏幕上亮着条高远发来的加密消息，他点开的手指都带着点抖，看清内容时，脚步猛地顿住，后背的冷汗瞬间把军装内衬浸得发潮：
“首长，张猛哥体内的植入物信号没了。不是被屏蔽，是信号源……让人物理破坏了。医院刚查了监控，有个穿白大褂的陌生人进过病房，现在人已经跑了。”
有人在医院里，对张猛下手了！
陆沉舟攥着手机，指节都在抖——他刚才还在为林薇的事松了口气，没成想对方早就留了后手，一边在青州扣林薇，一边在医院对张猛动手。这是要把知情人一个个掐断！
他没敢耽搁，立刻给高远回消息：“守住张猛的病房，调所有楼层的监控，查那个白大褂的进出路线！另外，联系赵院长，让他加派安保，24小时盯着张猛，别再出岔子！”
消息发出去，他靠在冰冷的楼梯扶手上，深深吸了口气。对方比他想的更狠，也更急——看来王闯手里确实有能锤死他们的证据，张猛体内的植入物也藏着秘密，不然不会这么急着灭口。
他掏出工作手机，翻出赵院长的号码——得让赵院长那边赶紧联系青州，确保林薇放出来后能安全转移，别再被盯上。可刚要拨号，手机突然又震了下，还是高远的消息：
“首长，刚查到，那个穿白大褂的人，用的是周铭身边一个干事的通行证！而且……青州那边传来消息，林薇刚被放出来，就被两个陌生男人跟上了，看着不像警方的人！”
周铭！
陆沉舟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果然，周铭就是对方安插在专项小组里的钉子，一边在审查室里给他下套，一边暗地里派人动手。现在林薇被盯，张猛身边有危险，王闯还在疗养院被监视，三面受敌，他必须立刻破局。
他快步往楼梯下走，手指在屏幕上飞快敲字：“让林薇别慌，找个人多的地方待着，我让人去接她！你那边加派人手，不光要护着张猛，还要查周铭那个干事的底细，看他跟谁联系过！”
发完消息，他直接往停车场走——不能再等了，他得亲自去医院，守着张猛，同时想办法把林薇从青州接回来。对方已经急了，接下来的动作只会更疯狂，他必须抢在他们之前，把王闯从疗养院转移出来，拿到证据。
坐进车里，他发动引擎，车轮碾过地面的石子，发出咯吱的响。窗外的树影飞快往后退，他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这场博弈，到现在才算真正开始，对方想鱼死网破，他偏要把他们一个个揪出来，还张猛，还林薇，还所有被牵连的人一个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