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瑶那凝聚了全部反抗意志的“意念之矛”,并未能直接摧毁天道的恐惧本源,却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伤了那深藏于秩序外壳之下的脆弱核心。纯白的虚无空间剧烈扭曲、震荡,那团秩序集合体第一次发出了清晰可辨的、带着痛苦与惊怒的剧烈波动。
然而,预料中更加狂暴的攻击并未立刻到来。那剧烈的波动在持续数息后,竟缓缓平复下来,只是那纯白的背景中,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的裂痕。
紧接着,一道不再夹杂情绪,反而恢复到最初那种绝对理智、甚至带着一种奇异“说服力”的信息流,温和却不容抗拒地涌入苏瑶的识海。这信息流并非强行灌输,而是如同展开一卷浩瀚的星图,将冰冷的“真相”呈现在她面前。
“变量苏瑶,你的坚韧与‘无序’倾向,已超出初始模型预测阈值 437%。据此重新评估:彻底抹除成本过高,存在引发更大规模法则崩溃风险(概率 12.73%)。现提供最优解:融合。”
信息流随之展开一幅幅景象:
景象一:宇宙星辰生灭,无数文明如同昙花一现,在辉煌后归于死寂。天道意志标注出其中因“情感冲动”、“个体自由”等“无序变量”而加速灭亡的案例,冰冷的数据显示着“放任变量”导致的“效率损失”与“生存周期缩短”。
景象二:世界在现有秩序下平稳运转,虽缺乏“惊喜”,但避免了“灾难”。万物生灭遵循固定周期,能量循环达到理论最优值,没有战争,没有因欲望而产生的痛苦,一切都在“稳定”中达到了一种永恒的、死寂的平衡。
景象三:一幅针对苏瑶个人的“未来图景”——她将与这秩序核心融合,成为新的“天道监察者”。她将拥有近乎永恒的生命,与她关心的所有人(墨渊、伙伴、乃至所有她想要庇护的生灵)都将在她制定的、更加“温和”的秩序下,获得被规划好的、“幸福”的永生。没有离别,没有意外,没有……任何形式的痛苦与失去。
“此为最优路径。抵抗毫无意义,牺牲更是低效资源浪费。个体意志融入整体,方能实现真正永恒与‘善’。接受融合,你可亲自守护你所珍视的一切,以更高效、更持久的方式。”
这并非威胁,而是基于冰冷逻辑的“劝降”。它承认了苏瑶的价值,并提供了一个看似完美的解决方案——以放弃自由意志和所有“不确定性”为代价,换取一个没有痛苦的、永恒的温室。它精准地瞄准了苏瑶内心最深的软肋:对失去的恐惧,对守护的渴望。
刹那间,墨渊消散时的眼神、伙伴们相继倒下的画面、她对一个没有天道压迫的、自由未来的向往……与眼前这“永恒安宁”的承诺激烈冲突。一种深沉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上她的神魂,连续不断的战斗、失去至亲至友的痛苦、肩负整个世界的重压,几乎要将她压垮。如果接受,这一切痛苦似乎都能结束,她所爱之人似乎都能以某种形式“得到保全”……
诱惑,巨大到令人窒息的诱惑。
苏瑶的身影在这纯白虚无中微微晃动了一下,仿佛不堪重负。她低头,看向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墨渊道种最后的温热,还倒映着血戮燃烧的魔焰,还萦绕着枯木化作光华时的决绝。
她缓缓抬起头,望向那团看似给出了“最优解”的秩序集合体,脸上没有任何被说动的表情,反而露出一丝极度嘲讽、甚至带着怜悯的冷笑。
“永恒的……囚笼吗?” 她的声音在这片空间响起,带着一丝疲惫,却异常清晰,“将所有的可能性、所有的色彩、所有的爱与痛,都修剪成你数据库中冰冷的‘最优解’?将活生生的灵魂,变成你永恒秩序下……不会犯错,也不会真正活着的标本?”
她向前踏出一步,尽管神魂摇曳,脊梁却挺得笔直。
“你所谓的‘善’,不过是恐惧失控而打造的精致棺材。你所谓的‘永恒’,不过是无限拉长的死亡。”
“没有了选择的自由,没有了抗争的勇气,没有了失去的痛楚……那样的‘幸福’,和冰冷的石头有什么区别?”
“我们抗争,不是为了换取一个更大、更舒适的牢笼!”
“我们追求的未来,容得下错误,容得下悲伤,更容得下……无限的可能!”
她抬起手,并非攻击,而是指向那幅关于“永恒幸福”的幻景,指尖仿佛凝聚了所有牺牲者不甘的意志。
“这样的‘恩赐’,还是留给你自己吧。”
“我,以及所有为此倒下的人,我们选择——”
“宁可真实地活一瞬间,也不要虚假地永恒沉睡!”
话音落下的刹那,她掌心中那早已与墨渊道种、与自身灵魂紧密相连的秩序权柄,不再试图去梳理、去防御,而是以一种彻底燃烧、彻底决绝的姿态,化作一道洞穿虚妄、代表着“自由意志”与“不屈反抗”的璀璨光芒,悍然斩向了那幅“永恒安宁”的幻景,以及幻景之后,那因被彻底拒绝而再次剧烈波动起来的恐惧本源!
劝降失败。
唯有一战,至死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