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人间的信念之光,如同微弱的星火,暂时驱散了心头的阴霾,却无法照亮脚下的绝路。“归墟迷障”在天道意志持续不断的侵蚀下,范围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变薄。灰霾之外,那些被天道操控的爪牙与“天命之子”们,已然重新集结,虎视眈眈,只待迷障彻底消散,便会发动最后的、毁灭性的总攻。
枯木道人闭目感应着迷障的消耗速度,脸色铁青:“最多……再撑半日。”
半日。这两个字如同丧钟,在残存的联盟成员心头敲响。刚刚燃起的希望火苗,仿佛又被冰冷的现实压迫得摇曳欲熄。
苏瑶指尖与那远方的信念之力维持着微弱的共鸣,大脑却在疯狂推演着所有可能的破局之法。撤退?无处可退。死守?唯有覆灭。强行突围?在天道意志的全面笼罩下,无异于自投罗网。所有的计算,所有的推演,最终都指向同一个无解的终点——他们需要一条路,一条超出天道监控的、能够直接通往其核心区域的路径。而这样的路径,在当前的法则环境下,根本不存在。
除非……创造一条。
一个极其危险、近乎自我毁灭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骤然照亮了她的思绪。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身旁的墨渊。
几乎在同一时刻,墨渊也看向了她。他的眼神深邃如渊,里面没有绝望,没有挣扎,只有一片洞悉一切的、令人心悸的平静。他看到了苏瑶眼中那瞬间闪过的、未成型的想法,然后,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无需言语,他们已然明了对方心中那最决绝、也是唯一的选择。
“为我护法,争取三十息。” 墨渊的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他向前踏出一步,越过了苏瑶的身侧,独自面向那不断逼近的迷障边缘。
苏瑶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窒息般的痛楚瞬间蔓延全身。她知道他要做什么。她没有阻止,也无法阻止。这是唯一的生路,用他的死,换来的生路。她只能用力咬紧下唇,直到舌尖尝到腥甜,用尽全身力气,将秩序权柄催动到极致,那原本用于维持迷障的力量骤然收缩,化作一道凝实无比、闪耀着决绝光芒的屏障,将墨渊周身三丈之地牢牢护住,隔绝内外一切干扰。
墨渊立于屏障中心,最后回望了苏瑶一眼。那一眼,复杂难明,有未尽之语,有释然,有不悔,最终都化为一片沉寂的虚无。
他双手缓缓抬起,在胸前结出一个古老而禁忌的法印。不是攻击,不是防御,而是……献祭!
“以吾之躯,为引。”
“以吾之魂,为桥。”
“以吾寂灭道种……燃!”
低沉的吟诵,如同来自远古的誓约,每一个字都带着法则的重量。他周身那浩瀚如海的寂灭道意,不再内敛,而是如同被点燃的黑色火焰,轰然爆发!但这火焰并非向外焚烧,而是向内,疯狂地灼烧着他自身的道基、血肉、乃至……灵魂本源!
“魔尊!” 夜煞目眦欲裂,想要冲上前,却被那恐怖的献祭之力狠狠弹开。
在所有人震骇的目光中,墨渊的身体开始变得虚幻,皮肤下仿佛有黑色的火焰在流动、燃烧。他脚下的大地,因承受不住这极致的自我湮灭之力,开始无声地化为齑粉。而他面前的空间,在那纯粹到极致的寂灭之力灼烧下,开始发生诡异的扭曲、坍缩!
这不是空间穿梭,而是以自身存在为代价,强行在这片被天道严密监控的法则铁幕上,烧灼出一个短暂的、“无”的孔洞!一个不受现有法则约束的……通道!
通道的另一头,并非具体的景象,而是一片深邃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隐隐传来与天道核心同源、却更加原始混乱的法则气息。
三十息,短暂得如同白驹过隙,却又漫长得如同永恒。
当苏瑶布下的屏障因能量过度消耗而出现裂痕时,墨渊的身影已几乎完全透明,唯有那双眼睛,依旧燃烧着最后的意志火焰。他对着苏瑶,用尽最后的力量,将一段神念信息与一枚凝聚了其大半本源精华的漆黑道种,强行打入她手中。
“走!”
一声断喝,如同惊雷,又似最终的道别。
下一刻,他彻底消散。没有留下任何血肉残骸,仿佛从未存在于这片天地。唯有那道横亘于虚空之中、边缘不断扭曲闪烁、散发着不祥与希望并存气息的寂灭通道,证明着他曾经的存在,以及……那以身为祭,为他们打通的前路。
苏瑶接住那枚尚带着余温的漆黑道种,指尖因用力而刺入掌心,鲜血淋漓。她没有时间悲伤,甚至没有时间去品味那剜心之痛。她猛地抬头,眼中所有的脆弱与痛苦被强行压下,只剩下冰封的决绝与燃烧的复仇火焰。
“所有人,入通道!” 她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率先化作一道流光,冲向那墨渊用生命换来的道路。
希望之路,以最残酷的方式铺就。
前路已通,而代价,是彻骨之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