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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0章 “你在何处,我便在何处”

寂灭荒原深处,连风声都仿佛被某种力量吞噬,只余下死一般的寂静。苏瑶搀扶着墨渊,终于在一处背风的、由巨大兽骨与风化岩石构成的天然屏障后,找到了一个勉强可以容身的浅穴。

将墨渊小心地安置在相对平整的地面,苏瑶立刻探查他的状况。指尖刚触及他的腕脉,她的心便沉了下去。他体内那枚寂灭道种上的裂痕,比预想的更加深邃,如同破碎后勉强粘合的瓷器,不断逸散着本源之力,甚至开始隐隐侵蚀他的神魂。荒原特有的寂灭气息,对他这本就源于寂灭的道种而言,非但不是补益,反而如同在伤口上撒盐,加剧着恶化。

必须立刻处理。

苏瑶没有丝毫犹豫,盘膝坐在他身前。她闭上双眼,强行压下自身的疲惫与伤势,将残余的秩序权柄催动到极致。这一次,她并非向外施展,而是将全部心神沉入自身,仔细感知着那与秘境核心融合的令牌虚影。

她需要找到一个方法,一个能暂时“粘合”甚至“滋养”那破碎道种的方法。秩序权柄的本质是“理顺”与“调和”,而寂灭道种代表“终结”与“虚无”,两者看似截然相反。但苏瑶回想起秘境核心中,那清澈流光与幽暗流光分别融入他们体内的景象,回想起墨渊道种中那缕因她而生的新生微光。

“终结之处,或藏新生之机;秩序之极,亦可包容混沌……”

她喃喃自语,脑海中飞速推演。秩序权柄的力量在她精妙的操控下,开始发生极其细微的转变,不再是刚性的“理顺”,而是化作一种极其柔和、充满韧性与生机的“滋养”之力。这力量中,甚至融入了一丝她对“联结”与“守护”的理解,带着温润的暖意。

她伸出右手食指,指尖凝聚起这缕独特的秩序清辉,小心翼翼地点向墨渊的眉心——那是神魂与道种联系最紧密的所在。

清辉如丝如缕,缓慢而坚定地渗入。甫一进入,便遭遇了寂灭道种本能地剧烈排斥,那逸散的毁灭性能量几乎要将这缕“异物”瞬间湮灭。

苏瑶脸色一白,但眼神依旧专注。她控制着清辉,不去对抗那股毁灭,而是如同最灵巧的织工,沿着道种裂痕的边缘游走,将自身那蕴含生机的秩序之力,化作无数细微到极致的“丝线”,轻柔地缠绕、覆盖在裂痕之上。

这是一个极其凶险且耗费心神的过程。她的力量属性与寂灭道种本质相冲,稍有不慎,不仅无法修复,反而可能引发更剧烈的崩溃。她的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身体因精神的高度集中和力量的持续输出而微微颤抖。

时间在死寂中流逝。

就在苏瑶感觉自身即将油尽灯枯,那缕秩序清辉也即将被寂灭之力彻底磨灭的刹那——

墨渊体内,那枚布满裂痕的漆黑道种核心,那缕微弱却始终不曾熄灭的新生微光,仿佛感应到了什么,猛地跳动了一下!它主动牵引着一丝苏瑶注入的、带着暖意的秩序之力,融入了自身。

这一点融合,如同在绝对的黑暗中投入了一颗火种。

微光骤然亮了一瞬!

虽然短暂,却让那狂暴逸散的寂灭之力出现了刹那的凝滞。苏瑶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操控着剩余的秩序清辉,全力完成了对最大一道裂痕的初步“编织”与“覆盖”。

裂痕虽未愈合,但那持续恶化的趋势,被强行遏制住了。

苏瑶猛地收回手,身体一晃,几乎瘫软在地,大口地喘息着,眼前阵阵发黑。

而此时,墨渊一直紧蹙的眉头微微舒展了一丝,虽然依旧昏迷,但气息不再像之前那样急速衰败,多了一丝微弱的稳定。

不知过了多久,墨渊从深沉的昏迷中挣扎着苏醒。意识回归的瞬间,道种处传来的、被某种柔和力量包裹束缚的异样感,以及神魂中尚未完全散去的、属于苏瑶的秩序余韵,让他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艰难地偏过头,看向身旁。

苏瑶正靠坐在岩壁旁,闭目调息。她的脸色比他好不了多少,唇色淡白,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疲惫的阴影,一只手还无意识地轻轻按在自己之前被岩石撞伤的背部。

她为了稳住他的伤势,几乎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如同荒原上罕见的暖流,瞬间涌遍墨渊的四肢百骸,冲垮了他心中最后那点因成为“累赘”而产生的冰封壁垒。

他看着她疲惫的睡颜,想起她毫不犹豫挡在他身前的背影,想起她搀扶着他走过漫长荒野的坚定,想起她此刻不惜自身也要为他稳住道种的决绝。

千言万语,在喉头滚动,最终只化作一句低沉到几乎听不见,却重若山岳的誓言,消散在寂静的空气中:

“苏瑶……”

“此后,你在何处,我便在何处。”

“无论黄泉碧落,九天十地。”

这不是询问,不是承诺,而是陈述一个从此不容更改的事实。

他的道,因她而裂,亦因她而有了新的可能。

他的路,从前是复仇与毁灭,此后,便只是追随她的背影。

浅穴之外,寂灭荒原亘古的死寂依旧。穴内,两颗在绝境中相互依偎、彼此重塑的灵魂,却为这片被遗忘之地,带来了第一缕……名为“羁绊”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