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柳城以北三十里的一处隐蔽山谷中,乌桓各部首领正秘密聚集。
丘力居站在一块突出的岩石上,俯瞰着陆续抵达的各部骑兵。他身形魁梧,披着一件由狼皮和铁片缀成的战袍,腰间悬挂着一柄弯曲的马刀。
那双如鹰隼般锐利的眼睛扫视着山谷入口处扬起的尘土——那是上谷乌桓首领难楼的队伍。
难楼来得正好。丘力居对身旁的辽东乌桓首领苏仆延说道,声音低沉如闷雷,我们正需要他的骑兵。
苏仆延身材精瘦,脸上有一道从眉骨延伸到下巴的狰狞伤疤,那是五年前与鲜卑人交战时留下的。他抚摸着腰间的青铜短剑,冷笑道:难楼的骑兵确实快如疾风,但我的辽东勇士更擅长攻城拔寨。
马蹄声渐近,难楼一马当先冲入山谷。他比丘力居矮半个头,但身形更为矫健,背后交叉背着两把短弓,箭囊中插满了白羽箭。他的坐骑是一匹罕见的纯白骏马,四蹄如雪。
丘力居!难楼勒住缰绳,白马前蹄腾空,上谷的三千勇士已准备就绪,只等你一声令下!
丘力居大步上前,与难楼行了个乌桓勇士的碰肩礼。就在这时,山谷另一侧又传来马蹄声,右北平乌桓首领乌延率领着他的亲卫队赶到。
乌延是四位首领中最瘦弱的,但已是右北平一带令人闻风丧胆的勇士。他身披汉军样式的铁甲,却戴着乌桓传统的狼头铁盔,显得格外突兀。
此外他还是巨鹿侯张羽的岳父,这几年没少给巨鹿侯张羽提供战马,可以说现在张羽骑兵营用的战马80%来源于乌延。
乌延来迟了。乌延翻身下马,向三位首领行礼,路上遇到了汉军的斥候,不得不绕道而行。
丘力居眉头一皱:汉军已经注意到我们的行动了?
乌延摇摇头:只是例行巡逻的骑兵,已被我的人处理干净。
苏仆延拍了拍乌延的肩膀:做得好,小子。汉人就像草原上的旱獭,稍有风吹草动就会躲回洞里。
四位首领聚在一顶临时搭建的大帐内,帐中央的火盆噼啪作响,映照着他们严肃的面容。丘力居从怀中取出一张羊皮地图,铺在矮几上。
张纯和张举的使者昨日已与我密谈。丘力居粗壮的手指在地图上移动,停在幽州山谷郡的位置,汉室衰微,天下大乱,正是我们乌桓人崛起之时。
难楼眯起眼睛:张纯?那个被罢免的中山相?他可信吗?
他承诺事成之后,将幽州北部的五个郡划归我们乌桓所有。丘力居沉声道,更重要的是,他会在上谷郡内应,打开城门。
苏仆延冷笑一声:汉人的承诺就像春天的冰,太阳一晒就化了。
乌延却显得兴奋:但这是个机会!自从檀石槐死后,鲜卑人四分五裂,正是我们乌桓壮大的时机。若能与张纯、张举联手,至少可以摆脱汉朝对我们的压迫!
丘力居环视三人:我们各自出三千精锐骑兵,合兵一万两千人。张纯和张举在汉军中也有旧部,可作内应。先取上谷郡,再图渔阳、右北平。
难楼沉思片刻:上谷郡守将赵该不是易与之辈,他麾下有五千汉军精锐。
所以我们才需要突袭。丘力居指向地图上的一条隐秘山路,从这里绕过汉军的主要哨所,直扑城下。
难楼,你的骑兵最快,负责切断山谷郡与蓟城的联系;苏仆延,你擅长攻坚,负责突破东门;乌延年轻气盛,率部佯攻西门吸引守军注意;我亲率主力攻打北门。
乌延眼中闪烁着战意:何时行动?
三日后月黑之夜。丘力居斩钉截铁地说,各部务必隐蔽行军,不得走漏风声。
会议结束后,四位首领各自返回营地准备。丘力居站在帐外,望着满天星斗,心中却有一丝不安。与汉人合作如同与虎谋皮,但为了乌桓的未来,他必须冒这个险。
三日后,乌云密布,遮蔽了月光。乌桓各部按照计划悄然行进在崎岖的山路上。丘力居骑在他的黑鬃战马上,身后是三千名全副武装的辽西乌桓勇士。他们用布包裹马蹄,兵器也用皮革缠住,避免发出声响。
行至子夜时分,前方斥候回报:大首领,距离上谷郡还有十里,汉军哨所毫无防备。
丘力居点点头,挥手示意部队暂停。他从怀中取出一支铜哨,吹出三声短促如鸟鸣的哨音——这是约定的信号。片刻后,远处传来两声相似的回应。
张纯的人已经就位。丘力居对身旁的副手说道,传令下去,准备进攻。
就在这时,天空突然电闪雷鸣,一场暴雨倾盆而下。丘力居仰头望天,雨水顺着他的铁盔流下。这本不在计划之中,但转念一想,暴雨反而能掩盖骑兵行进的声音。
天助我也!丘力居低吼一声,全军加速前进!
暴雨中,乌桓骑兵如同幽灵般逼近山谷郡。城墙上,汉军士兵正忙着躲避雨水,根本无人注意到黑暗中的危险。
难楼的三千骑兵已如风般掠过城池两侧,切断了所有通往外界的道路。
苏仆延的部队在东门外隐蔽就位,他们携带了简易的攻城梯和绳索。
乌延则率领他的年轻勇士们潜行至西门外,等待进攻信号。
丘力居亲自来到北门前,看到城门上方有三支火把呈三角形排列——这是张纯内应发出的安全信号。他深吸一口气,从箭囊中抽出一支响箭,搭弓上弦。
为了乌桓的自由!丘力居低吼一声,响箭离弦,在雨夜中发出尖锐的啸声。
刹那间,四面八方的乌桓战士同时发出震天动地的战吼,火把如繁星般在黑暗中亮起。城墙上顿时一片混乱,汉军士兵惊慌失措地奔走呼号。
敌袭!乌桓人来了!
丘力居一马当先冲向城门,只见北门正在缓缓打开,几名穿着汉军服饰的人正在与守门士兵厮杀。
他毫不犹豫地催马冲入,手中马刀划出一道寒光,一名汉军百夫长应声倒地。
杀!一个不留!丘力居怒吼着,他的亲卫队如潮水般涌入城门。
与此同时,东门方向传来巨大的撞击声——苏仆延的攻城槌正在冲击城门。
西门处,乌延率领的骑兵已开始攀爬城墙,箭矢如雨般射向守军。
城内一片混乱,汉军仓促应战,根本组织不起有效防御。街道上,乌桓骑兵肆意冲杀,汉军士兵节节败退。
山谷郡守将赵该匆忙披挂上阵,率亲兵赶往北门,正遇上势如破竹的丘力居部队。两军在城中心的广场上展开激烈厮杀。
赵该是幽州有名的勇将,手持一杆铁枪,连续挑落三名乌桓骑兵。他高声喝道:丘力居!朝廷待尔等不薄,为何造反?
丘力居策马上前,雨水顺着他的铁盔滴落:汉室无道,赋税沉重,官吏贪暴,我乌桓人为何还要俯首称臣?今日便是我们讨回公道之时!
两人在雨中交锋,刀光枪影,火花四溅。赵该枪法精湛,但丘力居力大无穷,十几个回合下来,赵该渐感不支。
就在这时,一支利箭破空而来,正中赵该右肩。他痛呼一声,长枪几乎脱手。
丘力居回头望去,只见难楼站在不远处的一座屋顶上,手中短弓弦犹在颤动。
赵该!投降吧!丘力居喝道,你的城池已陷,何必白白送死?
赵该咬牙拔出肩头箭矢,鲜血顿时染红战袍:宁可战死,不做叛臣!
话音未落,又一支箭从暗处射来,这次直取赵该咽喉。老将军反应极快,偏头避过致命一击,但箭矢仍擦破了他的颈部。
丘力居怒目环视,只见乌延从一条小巷中骑马而出,手中还握着弓。
丘可汗,何必与他废话?乌延的面庞上满是战意,速战速决!
丘力居心中不悦,乌桓勇士向来敬重对手,暗箭伤人非英雄所为。
但眼下不是训斥的时候,他转向赵该:最后一次机会,放下武器!
赵该大笑:我汉家儿郎,岂能向蛮夷投降!说罢,挺枪直刺丘力居心口。
丘力居侧身避过,马刀顺势劈下,赵该的铁枪应声而断。
不等老将军反应,丘力居反手一刀背拍在赵该胸口,将他击落马下。
绑起来!丘力居命令道,他是个勇士,不该这样死去。
随着赵该被俘,城内残余汉军很快投降。天亮时分,暴雨停歇,乌云散去,阳光照耀着这座刚刚经历战火的城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