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莎贝尔的身体晃了晃,像是被狂风摧残的白玫瑰,最后一丝支撑轰然崩塌。
她望着查理,眼底的血丝骤然蔓延,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随即眼前一黑,整个人软软地向地面倒去。
“殿下!”乔治亚娜尖叫着扑上前,堪堪接住她失重的身躯,却被那股力道带得踉跄跪地,冰凉的大理石地面瞬间浸透了裙摆。
查理瞳孔骤缩,方才的威严与争执瞬间被恐慌取代。
他疯了似的冲过去,将伊莎贝尔从侍女怀中抱起,指尖触到她冰凉如霜的肌肤和微弱的气息,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医生!立刻!把最好的医生都叫来!”他嘶吼着,声音破了音,往日沉稳的国王此刻像个手足无措的孩子,抱着妻子的手臂不住颤抖。
玛格丽特女大公站在一旁,面色凝重地看着这一幕。
哥特式宫殿里的婴儿哭声不知何时已经停了,走廊里只剩下查理急促的呼吸和乔治亚娜压抑的啜泣,空气沉重得让人窒息。
拉约什二世即将到来的消息像一块巨石压在每个人心头,而伊莎贝尔的晕倒,无疑让这濒临崩溃的局面雪上加霜。
查理抱着伊莎贝尔,脚步踉跄地想往寝宫去,脑海里却一片空白。
他不知道该如何向匈牙利国王解释玛丽的状况,不知道该如何唤醒昏迷的妻子,更不知道该如何处置那个引发一切风波的私生女。
怀里的伊莎贝尔气息微弱,眉头紧紧蹙着,仿佛在承受无尽的痛苦,让他心头涌起滔天的愧疚——若不是他优柔寡断,既想保全骨肉,又想安抚妻子,何至于酿成今日的惨剧?
“查理,冷静点!”玛格丽特女大公上前一步,按住他的肩膀,声音沉稳如磐,“你现在慌无济事,伊莎贝尔需要你保持清醒。”她的目光扫过那座紧闭的哥特式宫殿,眼底闪过一丝决绝,“眼下最要紧的,是解决那个根源。”
查理茫然地看着她,嘴唇干涩:“姑姑,我……我该怎么办?那是我的女儿,我不能……”
“正因为她是你的女儿,你才不能让她毁了你。”
玛格丽特女大公打断他,声音压低却字字千钧,“伊莎贝尔恨她入骨,玛丽因她遭难,拉约什若知晓此事,必定会以此为借口撕毁盟约。这个孩子留在这里一天,维也纳就永无宁日。”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我来带她走。”
查理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错愕:“姑姑?”
“我会将她带回尼德兰,以我的名义抚养长大,对外只称是我收养的孤女。”玛格丽特女大公的目光温柔却坚定,“这样一来,伊莎贝尔心中的刺没了,匈牙利那边也无从得知私生女的真相,你才能专心应对拉约什的到来,保住玛丽和联盟。”
“可这对你太不公平了!”查理急切地说,“她的出身……会让你遭受非议的!”
“我早已不在乎那些虚名。”玛格丽特女大公淡淡一笑,眼中带着一丝释然,“我无儿无女,在尼德兰的日子本就清静,有个孩子陪伴,或许反而是件幸事。更何况,你是哈布斯堡家族的希望,是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你的统治,比什么都重要。”
她的话像一道惊雷,劈开了查理混沌的思绪。
他看着怀中昏迷的妻子,又想到病榻上不知情的玛丽,想到边境虎视眈眈的强敌,终于咬了咬牙,重重地点了点头:“多谢姑姑……。”
“你守住你#的统治,守住匈牙利与奥地利的联盟,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玛格丽特女大公转身对侍从吩咐,“去把宫殿里的孩子抱出来,动作轻点,不要惊动任何人。”
侍从领命而去,片刻后抱着一个襁褓归来。
襁褓中的女婴闭着眼睛,小脸粉嫩,呼吸均匀,全然不知自己已成为这场政治风波的中心。
玛格丽特女大公小心翼翼地接过,动作轻柔得仿佛对待稀世珍宝,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我会连夜启程返回尼德兰,不会让任何人察觉。”她对查理说,“你尽快安顿好伊莎贝尔,然后去见玛丽,务必稳住她的情绪。拉约什那边,就说玛丽病情加重,需静养数日,先拖延些时日,再想办法周旋。”
查理用力点头,此刻他已无退路,只能信任姑姑的安排。
他抱着伊莎贝尔,看着玛格丽特女大公抱着襁褓渐渐远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那是他的骨肉,却只能以这样的方式告别,或许这便是国王的宿命,注定要在亲情与统治之间做出残酷的抉择。
医生很快赶来,围着伊莎贝尔忙碌起来。
查理守在卧室床边,看着妻子苍白的面容,心中暗暗发誓: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他都要保住玛丽,保住联盟,守住这来之不易的统治。
而此刻,远在走廊尽头的哥特式宫殿里,只剩下空荡荡的摇篮和残留的婴儿奶香。
一场因私生女引发的风波,暂时以这样的方式画上了休止符,可所有人都知道,这并非结束——拉约什二世的马车正在驶向维也纳,玛丽无法生育的秘密终有曝光的一天,而哈布斯堡家族的命运,依旧悬在刀尖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