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弋转身进了洞口，片刻后又出来，手里多了半块烤焦的饼。
“都过来，吃完再歇。”
没人问为什么。女孩们知道，龙弋从不做没来由的事。
六个人围着火堆坐下，没人说话。裴千雅低头啃饼，牙咬到硬壳咔咔响。蒋雨萌小口小口地抿，眼睛时不时瞟向岩壁那边，三个木枷挂着人形轮廓，一动不动。
“你们今天干的活，不是苦役。”龙弋忽然开口，“是考试。”
唐芯抬头：“啥？”
“考你们能不能活下来。有人觉得我太狠？举个手。”
没人举。
“那我说点你们心里想的。”他环视一圈，“有人看见他们吐白沫，心软了；有人倒掉稀糊的时候，手抖了。”
“我不是怪你们。我是告诉你们，软一下没关系，但别让它扎根。在这地方，同情心长歪了，死的就是咱们自己。”
姚丽莎冷笑一声：“我现在才明白，以前在综艺里哭穷卖惨博关注，那叫矫情。现在这叫真事儿。谁心慈手软，谁就先交代。”
唐芯接话：“我以前打游戏被人偷袭都气得摔手机，现在看那老四装病，我心里就想，要是在我面前耍这套，一铲子拍他脑门上。”
“你这想法挺对。”龙弋点头，“敌人不会因为你善良就放过你。他们会记住你的犹豫，然后用刀捅进来。”
白露忽然开口：“我今天盯他们的时候，脑子里不再是‘他们好可怜’，而是‘哪个先动手能最快解决’。”她顿了顿，“我知道这听着冷血，但我宁愿这样活着。”
“这就对了。”龙弋站起身，走到火堆边蹲下，拿树枝拨了拨炭，“你们以前是明星，现在是战士。战士不比谁眼泪多，比谁脑子清、下手快。”
蒋雨萌一直低着头，这时才慢慢抬头：“我……我以前连杀鸡都不敢看。可今天，我看他们累得快断气，我心里难受，但我没躲开。我在想，如果他们挣脱了，第一个冲谁？会不会是我？”
她声音越来越小，可字字清晰：“我不想再当那个只会尖叫的人了。如果他们敢动，我会第一时间去拿药箭——哪怕毒不死，也要让他们疼得爬不动。”
“你们都变了。”龙弋说，“不是变坏了，是变明白了。这岛上没有好人坏人的标准答案，只有活人和死人。你们今天没杀人，但你们已经见过血，是心里的血，流过了，就不回头了。”
唐芯咧嘴笑了：“我还以为只有我这么想呢！刚才我还琢磨，明天能不能给他们增加劳动量，长长记性。”
“安排。”龙弋点头，“劳动改造不是目的，是筛选。谁能扛住规则，谁才有资格活下去。”
姚丽莎伸了个懒腰：“行吧，那明早我亲自监督，看他敢不敢瞪眼。”
裴千雅终于开口：“我今天……没哭。明明看到他们那样，我也难过，可我没躲进角落。我在学着不去想那么多，只想着下一步该做什么。”
“这才是后勤官该有的样子。”龙弋看了她一眼，“记住路线、管好物资、盯紧人心。你现在做的，比缝衣服重要十倍。”
“你们还记得第一天吗？迷路、饿肚子、听见动静就抱团发抖。”龙弋扫视每个人的脸，“现在呢？你们能挖沟、能监工、能判断谁在演戏。你们不再是等着被救的幸存者，是守营地的人。”
“守门人。”白露低声重复。
“对。”龙弋站起来，“我们不主动惹事，但谁想踏进来，就得问问我们的刀答不答应。”
唐芯握紧拳头：“那必须的！我现在看那三个家伙，就跟看三堆会喘气的石头一样，没啥感觉了。”
“这就到位了。”龙弋点头，“等你们连看他们挨饿都不起波澜，那就真的稳了。”
姚丽莎撇嘴：“我现在看他们都烦，恨不得让他们光脚踩碎石堆。”
“情绪可以有，别让它做主。”龙弋提醒，“愤怒能提劲，但不能乱挥。”
白露忽然问：“如果我们以后也变成他们那样呢？为了活，做些狠事？”
龙弋沉默两秒：“那说明我们还没找到更好的办法。但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不能把自己变成野兽。”
“可有时候，野兽活得更久。”裴千雅小声说。
龙弋看着她：“那是它们的世界。我们的世界，还得留点人样。不是对他们仁慈，是对我们自己负责。”
蒋雨萌轻声说：“我不想变成坏人。但我想变得强，强到不需要别人来决定我的生死。”
“这就是成长。”龙弋语气缓了些，“你们今天挖的不是沟，是命。谁心软一步，谁就可能倒在这条沟里。”
唐芯突然笑出声：“你说得我都快觉得自己是个反派了。”
“反派活不久。”龙弋也笑了，“咱们是正派里的狠人，懂吗？”
“懂了！”唐芯一拍大腿，“正派狠人，专治各种不服。”
姚丽莎翻白眼：“你要不要顺便起个外号？‘正义铁铲侠’？”
“行啊，那你就是‘毒舌监工姐’。”唐芯回怼。
两人笑起来，连裴千雅都抿了抿嘴。
白露看着她们，轻轻呼出一口气。
龙弋没笑，可眼神松了。
他知道，这群女孩终于跨过了那道坎。
不是靠喊口号，不是靠热血，是亲眼看着一个人装死被浇醒、看着另一个人跪地扒土、看着第三个人眼里的凶光一点点熄灭——然后她们选择站在规则这边，而不是眼泪那边。
他站起身，走向高坡边缘。
身后火堆渐弱，女孩们陆续起身回洞。
唐芯临走前把工兵铲重新插回原位，铲面朝天，像一面小旗。
姚丽莎嘟囔着：“明早第一件事，罚刀疤多挖两米。”
白露进洞前检查了弓弦，顺手把箭袋挂在枕边。
裴千雅翻开日记，在最后一页写下：“今日全员心理评估：正常。我们……真的不一样了。”
蒋雨萌抱着小布偶躺下，睁眼看了会儿岩顶的裂缝，轻声说：“我不怕了。”
龙弋站在高处，望着火堆余烬一点点暗下去。
营地安静。
俘虏没动静。
风穿过岩缝，发出低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