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洞口，阳光斜劈进来，照在还没收净的血渍上。
唐芯正蹲在野猪后腿边，刀子卡在关节缝里，脸都憋红了，一使劲，刀刃“啪”地打滑，差点削到自己手。
“角度不对。”一个沙哑的声音从洞内传来，“筋腱连着韧带，顺着纹路切，省力还不断。”
她猛地回头，龙弋靠在石壁上，腿裹得像个粽子，脸色还是发青，可眼睛是亮的。
白露第一个反应过来：“你醒啦？发烧退了？”
“没死就行。那玩意儿再不处理，明天苍蝇能孵出小队来。”
姚丽莎哼了一声：“您这嘴还是这么欠，人都快烧成炭了还管猪屁股？”
“猪屁股值钱。”龙弋慢悠悠地说，“肉能吃半年，皮能做三副护腿、两双靴子，油熬出来够点三个月火把。你说值不值？”
裴千雅抱着一叠竹片走过来：“我……我把熏架编号了，按部位分区域挂，怕记混。”
“干得漂亮。”龙弋点头，“现在开始，四条线同时走。白露统筹，谁卡住了你拍板。唐芯和蒋雨萌负责切割；姚丽莎和裴千雅管仓储，熏的熏，煮的煮，油要单独熬，密封进竹筒。我坐镇指挥，谁敢偷懒——罚扫三天厕所。”
“哪来的厕所？”唐芯翻白眼。
“你挖一个，就有。”
众人笑出声，紧绷两天的气氛终于松了一丝。
唐芯重新握刀，这次顺着龙弋说的方向轻轻一划，刀刃顺溜地滑进去。
她咧嘴一笑：“嘿，还真行！”
“那是。”龙弋眯眼，“我当年在雪原割过六百斤冻熊，你这小猪仔，顶多四百五十公斤，算个零头。”
“谁是小猪仔！”姚丽莎抗议，“这玩意儿撞墙的时候跟推土机似的！”
“所以才要趁早分解。”龙弋抬手示意，“先放血清腹腔，内脏能吃的当场煮，不能的埋远点。记住，胆囊别破，苦得整锅汤都废。”
裴千雅跑去支起大锅，蒋雨萌搬来几块扁石垫底。
剖开肚子时，裴千雅脸色刷白，扶着石头干呕了几下。
“深呼吸，鼻子吸，嘴巴呼。”龙弋声音不高，“第一次都这样，我新兵时切错方向，把自己溅了一脸脑浆。比这恶心多了。”
裴千雅愣了下，居然笑了：“那……那我这还好。”
“对嘛。”龙弋点头，“活着的恶心事多了，总不能见血就晕，见肉就吐。以后你还得缝衣服、补帐篷，哪样不沾点脏？”
她咬牙站直，拿起刀，跟着唐芯一起清理肠肚。
一上午过去，三座新熏架立了起来，全是用拆掉的旧栅栏木头搭的。
瘦肉切成指宽长条，整齐挂在横杆上，底下柴火慢熏。肥膘堆在一边，等下午熬油。
龙弋一直盯着，时不时喊停：“那块肩肉太厚，翻面不匀，会外焦里烂！”“熏架离火太近，挪十公分！”“那边通风不够，烟都积着，容易发霉！”
姚丽莎一边记笔记一边嘀咕：“您这不躺着当病号，倒像监工包头。”
龙弋：“病号也能动脑子。你们以为我想在这儿坐着？我要能站起来，早把这猪皮整个扒下来了。”
说到皮，下午的重点来了。
猪皮完整剥下时，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太大了，摊开几乎盖住半个洞口，黑毛粗硬，皮厚得像树皮。
“怎么处理？”白露问。
“鞣制。”龙弋说，“不然晒干了又脆又硬，穿身上跟披铁甲似的，走两步裂八瓣。”
“鞣制？拿啥鞣？”唐芯挠头。
“树皮灰水加单宁。”他报出几种植物名字，“前天你们采过一种深褐色树皮的，带点涩味，就是它。”
裴千雅眼睛一亮：“我知道！在西南坡第三棵歪脖子树上！我还画了路线图！”
“去拿。”龙弋点头，“回来捣碎，加草木灰泡水，滤出黑汁。每天抹两次，七天就能软化。”
四人分头行动，有人采料，有人捣泥，有人搭木架钉皮。
蒋雨萌忽然从角落拔了株黏糊糊的小草，蹭了点汁在手上：“这个……摸起来滑滑的，要不要试试？”
龙弋伸手一抹，点点头：“行，当润滑剂，防裂。你这小鼻子比狗还灵。”
傍晚前，猪皮被牢牢钉在五根横木上，像张巨型兽毯。
全员轮流上阵，刷鞣液，抹草汁，拉伸边缘。汗水顺着额头往下滴，衣服全湿透了。
“这活儿比跳舞累多了。”姚丽莎甩着手，“我们练舞一天也就四个小时。”
“跳舞能保命吗？”龙弋嗤笑，“现在每多干一分钟，冬天就少饿一顿。”
肉类处理也在加速。内脏当天煮熟分食，锅里炖了野菜杂肉，每人一碗，吃得满头大汗。
白露特意给龙弋多舀了块肝，他也没推辞，默默吃完。
夜幕降临时，熏架上的肉已挂满，油锅也熬出了第一筒金黄猪油，密封后埋进地窖底部的炭层里。那里阴凉干燥，能存一个月不坏。
龙弋仍坐在原位，手里捏着一块早上试鞣的小样皮，来回弯折。皮子已经变软，不再脆裂。
“明天可以做护膝了。”他低声说。
裴千雅端来一碗温水：“喝点？”
他接过，喝了一口，突然皱眉：“水有点涩。”
“加了点树皮汁过滤的。”她解释，“你说可能有细菌，我就试着用那个单宁水过了一遍。”
龙弋一愣，随即笑了：“行啊，你现在升级成水质管理员了。”
蒋雨萌蹲在他旁边，轻轻帮他活动脚趾：“疼吗？”
“骨头没断，疼也是活该。谁让我非得拦那一下。”
“可你救了我。”她小声说。
“我是队长。”他抬头看她，“换谁都一样。”
六个人围着火堆坐着，没人说话，但气氛踏实得像压紧的土墙。
唐芯忽然问：“接下来干啥？围墙还得加高吧？”
“先做工具。”龙弋抬起眼，“皮料够做两副弓袋、三条腰带。还有，陷阱桩——白露，明天叫你开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