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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蒙蒙亮,灰白的天光勉强撕开夜幕,给磐石部族冰冷的石屋镀上一层清冷的轮廓。山谷里静得只剩下风穿过石缝的呜咽和远处溪流淙淙的声响。

姬岩的石屋里却已有了动静。他最后检查了一遍行囊:坚韧的兽皮背囊里,塞着几套换洗的、同样坚韧耐磨的皮甲内衬;一包用油纸裹紧的肉干和粗盐;一小袋药婆婆连夜给他准备的应急药粉,散发着苦涩却安心的气味;两把磨得极其锋利的石匕,沉甸甸地别在腰间皮带上;燧石和干燥的火绒小心地包在防水的小皮囊里;还有那包阿桑爷爷送的药草种子和方子,被他贴身收在皮甲内侧的口袋。阿桑带来的云麓书院消息,如同沉甸甸的石头压在心底,也化为前行的动力。

他看了一眼墙角蜷缩在兽皮垫子上、睡得四仰八叉的元宝,小家伙肚皮随着呼吸一起一伏,发出细微的呼噜声。姬岩走过去,蹲下身,轻轻拍了拍它温热的小身子。

“元宝,该走了。”

元宝迷迷糊糊地睁开金色的眼睛,里面还带着浓浓的睡意,它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露出粉嫩的牙床,然后才不情不愿地爬起来,用小爪子使劲揉了揉脸。

姬岩背上行囊,分量不轻,压得肩膀一沉。他推开沉重的木门,冰冷的晨风立刻灌了进来,让他精神一振。门外,天色依旧晦暗,石阶上凝结着一层薄薄的白霜。

药婆婆佝偻的身影已经等在了门口,手里捧着一个鼓鼓囊囊的皮口袋,里面散发出熟悉的、混合着草药的肉香。“拿着,”她把袋子塞进姬岩手里,声音有些沙哑,“刚烙的肉饼,加了点驱寒草末,路上垫肚子。还有…”她顿了顿,布满皱纹的手突然紧紧抓住姬岩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他,“活着回来!听见没?婆婆还等着喝你的…咳,等着你回来给婆婆捶背呢!”后面的话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被她用咳嗽掩饰了过去。

姬岩用力握了握药婆婆粗糙冰冷的手,沉声道:“嗯,婆婆保重。”

部族大门处,几个早起的战士已经默默站在那里。他们没有说话,只是对着姬岩,用拳头重重地捶了捶自己的胸膛,发出沉闷的“咚咚”声。这是磐石部族汉子之间最朴实的送别礼,蕴含着“保重”和“等你回来”的无言承诺。姬岩同样以拳捶胸回礼,目光扫过一张张熟悉而沉默的脸庞,最后落在远处父亲姬战那间紧闭的石屋门上。他顿了顿,没有过去打扰,只是对着那个方向,再次重重捶了一下胸口,然后转身,大步走出了洞开的兽皮大门。

沉重的木轴发出“嘎吱”的呻吟,大门在他身后缓缓合拢,隔绝了那个生活了十几年的山谷。一股强烈的疏离感瞬间包裹了他。眼前,只有莽莽苍苍、望不到尽头的群山,在黎明前的黑暗中起伏如兽脊。

元宝紧紧跟在他脚边,似乎也感受到了环境的剧变,不再像在部族里那样东张西望,而是亦步亦趋,小耳朵警惕地竖着,捕捉着山林间细微的动静。

姬岩没有沿着部族常走的那条通往木藤谷的、相对安全些的山径。云麓书院在东北方向,路途遥远,时间紧迫。他选择了另一条更近、也更少人迹的路线——直接向北,横穿眼前这片被称为“百瘴林”的险恶地带。这条路,意味着他将完全依靠自己,在未知的险境中跋涉、战斗、修行,直到抵达目的地。他需要的不只是赶路,更需要在路上,把试炼之地觉醒的血脉力量和战斗本能彻底磨砺出来。

初入山林,高大的古木遮天蔽日,即使天色渐亮,林下也显得昏暗潮湿。腐烂的落叶堆积了厚厚一层,踩上去软绵绵的,散发着腐朽的气息。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水汽和植物发酵的味道。各种不知名的鸟鸣虫嘶从四面八方传来,交织成一片原始的喧嚣。

元宝突然停住脚步,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呜”声,金色的大眼睛警惕地盯着前方一片看起来毫无异常的、长满深绿色苔藓的灌木丛。

姬岩立刻停下,顺着元宝的目光看去。他的感知也瞬间提升到极致,肌肉悄然绷紧。片刻,只见那灌木丛的阴影里,几条细长、带着暗红色尖刺的藤蔓,如同潜伏的毒蛇,悄无声息地弹射而出,带着破空声,直刺姬岩的小腿!是“毒刺藤”,一种看似无害、实则汁液带着强烈麻痹毒素的阴险植物!

早有准备的姬岩身形一晃,不退反进!脚下猛地发力,整个人如同猎豹般侧扑出去,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藤蔓的攒刺。人在空中,腰间的石匕已然出鞘,带起一道乌光!

“嗤啦!”

石匕精准地划过几条毒藤的根部,坚韧的藤蔓应声而断,断口处渗出暗绿色的、散发刺鼻气味的汁液。被切断的藤蔓在地上疯狂扭动了几下,便失去了活力。

姬岩稳稳落地,石匕在手中挽了个花,重新插回腰间。刚才那一扑一斩,动作干净利落,力量与速度的爆发比在部族锤炼时更显圆融。元宝也小跑过来,对着那几截还在渗汁的毒藤嗅了嗅,嫌弃地打了个喷嚏,用小爪子扒拉了一下,然后得意地仰头看向姬岩,仿佛在邀功。

“干得不错。”姬岩拍了拍它的小脑袋,算是夸奖。元宝立刻开心地蹭了蹭他的裤腿。

这只是开始。百瘴林如其名,危机四伏。毒虫猛兽自不必说,更要命的是那些无声无息、弥漫在低洼处的彩色瘴气,带着甜腻的死亡气息。姬岩靠着元宝敏锐的嗅觉预警和自身对危险的直觉,小心翼翼地绕开那些颜色诡异的气团。有时实在避不开,他便屏住呼吸,调动起体内那股源自磐石血脉的沉稳力量,气血加速奔涌,皮肤下淡金色的纹路微微发热,硬生生扛着那令人头晕目眩的侵蚀感快速冲过瘴气区。

中午时分,他们在一条清澈但水流湍急的小溪边短暂休息。姬岩就着溪水啃了几口干硬的肉饼。元宝则欢快地在小溪边的浅滩上扑腾,试图抓住几条指头长的小银鱼,弄得水花四溅。

姬岩看着它湿漉漉、沾满泥巴的白色皮毛,在绿意盎然的丛林里格外扎眼。他微微皱眉。元宝的灵性远超普通小兽,这一身雪白在蛮荒山林中行走,无异于活靶子,太容易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前世的记忆碎片在脑中闪过——伪装,保护色。

“元宝,过来。”姬岩招招手。

元宝叼着一条还在拼命扭动的小鱼,屁颠屁颠地跑回来,献宝似的把小鱼放在姬岩脚边,然后甩了甩身上的水珠,溅了姬岩一脸。

姬岩抹了把脸,也不生气,指着它沾满泥泞的皮毛:“太显眼了。得给你换个样子。”

元宝歪着头,金色的大眼睛里先是茫然,随即像是听懂了什么,眼神里竟然飞快地掠过一丝属于人类的狡黠和了然。它低头看了看自己沾满泥巴的爪子,又看了看姬岩,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像是在思考。

姬岩起身,在附近寻找。很快,他在一棵老树的树干上发现了一大块深褐色的、带着粘稠汁液的树胶。他又采了一些深绿色的苔藓和几块赭红色的泥土块。回到溪边,他用石匕刮下树胶,混合着碾碎的苔藓和泥土,在小溪旁一块平坦的石头上开始搅拌。

元宝蹲在旁边,好奇地看着,当看到姬岩把那团黏糊糊、颜色难看的混合物搅和好时,它似乎明白了什么,金色的大眼睛里立刻充满了惊恐和抗拒!它“嗷呜”一声,转身就想跑!

“别动!”姬岩眼疾手快,一把捞住它命运的后颈皮,不顾它的四爪乱蹬和委屈的“呜呜”抗议,直接把它按在了石头上。

“老实点!这是为你好!”姬岩沉声道,一手固定住挣扎的小家伙,另一只手抓起那团粘稠的“染料”,毫不客气地、均匀地涂抹在元宝雪白的皮毛上。从头顶到脊背,再到尾巴尖,一处都没放过。

元宝开始还奋力挣扎,后来大概是知道反抗无效,干脆认命地趴着不动了,只是喉咙里发出悲愤的、长长的“呜——”,小眼神幽怨得能滴出水来,控诉着姬岩的“暴行”。它心里疯狂吐槽:想我堂堂……(此处省略前世身份若干),居然沦落到被涂成泥巴猴子的地步!这重生开局也太惨了点吧!

好一会儿,姬岩才停手。原本雪白蓬松、如同小云团般的元宝,此刻完全变了模样。全身覆盖着一层不均匀的、深褐偏绿的泥浆,湿漉漉地黏在皮毛上,看上去脏兮兮、土了吧唧,活像刚从泥坑里捞出来的小土狗,哪还有半分之前的灵秀可爱?只有那双依旧清澈、此刻却写满生无可恋的金色大眼睛,证明着它还是元宝。

姬岩把它拎到溪水边,让它自己洗掉多余的泥浆。元宝垂头丧气地走进浅水,胡乱扑腾了几下,把身上过于厚重的泥块洗掉。等它湿淋淋地爬上岸,甩干水珠,皮毛虽然还是湿的,但颜色已经彻底变成了深沉的土褐色,夹杂着一些草绿和泥土的赭红,完美地融入了周围的环境。乍一看,就是一只山林里常见的、毫不起眼的杂毛小野狗。

姬岩上下打量一番,满意地点点头:“嗯,这下顺眼多了。以后就叫你…小土?”

“嗷呜!”元宝猛地抬起头,对着姬岩愤怒地龇了龇还没长齐的小乳牙,喉咙里发出强烈抗议的低吼!小土?你才小土!你全家都小土!本大爷就算掉进泥坑里也是神兽!这名字太掉价了!绝对不行!

“抗议无效。”姬岩无视它的愤怒,背上行囊,“走了,‘小土’。”

元宝气得在原地直蹦跶,对着姬岩的背影“嗷嗷”叫了几声,最终还是垂头丧气地跟了上去。只是那步伐,怎么看都带着一股悲愤欲绝的沉重。

一人一兽(现在更像一人一狗)的身影,在参天古木的阴影下,沿着溪流,继续向莽莽群山的深处行进。阳光艰难地穿透浓密的树冠,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脚下的腐殖层越来越厚,空气中弥漫着更浓郁的原始气息和淡淡的、令人不安的腥气。

姬岩的脚步沉稳,石匕的柄被他握得温热。元宝,或者说“小土”,虽然顶着个难看的伪装和更难看的新名字,但警惕性更高了,小鼻子不停地翕动,耳朵像雷达一样转动着,捕捉着密林深处传来的任何一丝异响。刚才染色的经历让它憋着一股劲,它得证明自己不是累赘,是可靠的伙伴!

突然,元宝全身的毛猛地炸了起来,虽然被泥糊着看不太出来,但它整个身体瞬间绷紧,喉咙里发出极度危险的低沉嘶吼,金色瞳孔死死盯着前方几十步外、一片被巨大藤蔓缠绕覆盖的乱石堆。

姬岩几乎在元宝示警的同时就停下了脚步,全身肌肉瞬间绷紧如弓弦,目光锐利如鹰隼,锁定了那片看似平静的乱石堆。一股冰冷、滑腻、带着浓重腥风的气息,如同无形的巨蟒,悄然缠绕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