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死后,赵高如愿以偿地当上了中丞相(丞相中的老大),事无大小,都由他决断。他彻底架空了胡亥,甚至开始动了更进一步的心思。
外面的局势已经糜烂到无法收拾的地步。章邯的军队在巨鹿被项羽率领的楚军打得大败,投降了。刘邦的军队则一路西进,势如破竹,已经攻破了武关,消息传到了咸阳。
胡亥终于从醉生梦死中惊醒,他感到了恐惧。一次,他做了一个梦,梦见一只白虎咬死了他车驾左边的马。他心中不乐,找来占梦的博士问吉凶。博士说:“是泾水的水神在作怪。”
胡亥信了,跑到望夷宫去斋戒,想把泾水神射死以禳灾。这行为本身就很荒唐,反映出他内心的极度不安。
他派人去责问赵高:“你不是总说关东的盗贼成不了事吗?现在怎么到了这个地步!”
赵高害怕了。他知道,胡亥虽然昏庸,但毕竟还是皇帝,万一真的追究起来,自己性命难保。而且,刘邦的军队越来越近,必须有人为这个烂摊子负责,胡亥就是最好的替罪羊。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先下手为强!
赵高找来他的弟弟赵成(郎中令,掌管宫廷侍卫)和女婿阎乐(咸阳令,首都最高行政长官),密谋弑君。
阎乐率领一千多名吏卒,以追捕盗贼为名,冲到望夷宫殿门前,绑缚了卫令仆射(警卫队长),责问:“贼人进了宫里,为什么不阻止?”
卫令说:“宫殿周围戒备森严,怎么会有贼人敢进宫?”
阎乐不由分说,杀了卫令,带兵直冲进去,边走边射箭。郎官宦官们大惊失色,有的逃跑,有的格斗,格斗的都被杀死,死了几十人。
赵成和阎乐一起冲进胡亥的寝宫,一箭射中了他坐的帷帐。胡亥大怒,召唤左右侍卫,左右侍卫都惶恐不敢格斗。旁边只有一个宦官陪着,不敢离开。
胡亥对这个宦官说:“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事情竟然到了这个地步!”
宦官说:“臣不敢说,才得以活命。假如我早说了,都已经被杀了,怎么能活到今天?”
阎乐走到胡亥面前,指着他的鼻子数落他的罪状:“足下骄横放纵,诛杀无道,天下共同反叛足下,足下自己想想该怎么办吧!”
胡亥还存有一丝幻想,他问:“可以见见丞相吗?”(指赵高)
阎乐:“不行。”
胡亥:“我愿意得到一个郡,做个郡王。”
阎乐:“不行。”
胡亥:“愿意做个万户侯。”
阎乐:“不行。”
胡亥:“愿意和妻子儿女做普通百姓,待遇像各位公子一样。”
阎乐不耐烦了:“臣接受丞相的命令,为天下诛杀足下。足下说得再多,我也不敢回报!”说完,指挥士兵上前。
胡亥知道无法幸免,拔剑自刎。这个在位三年,将祖父和父亲辛苦打下的基业彻底败光的昏君,最终死在了自己最信任的老师所策划的政变中,年仅二十三岁。
赵高听说胡亥已死,大喜过望,他拿过皇帝的玉玺,就想自己戴上。但是,他走到大殿上,发现百官们虽然畏惧他,却无人附和。他这才意识到,自己一个宦官,弑君篡位,根本得不到天下的认同。帝国的cEo,不是谁想当就能当的。
他只好临时改变主意,召集大臣和公子们,告诉他们胡亥“已伏诛”(已经被正法了),然后立胡亥的侄子公子婴为秦王(注意,不再是皇帝了)。赵高说:“秦本来只是诸侯,始皇统一天下,所以称帝。如今六国又各自复立,秦的地盘越来越小,仍然用空名称帝,不合适。应该像过去一样称王。”
这实际上是承认了大秦帝国的崩溃,退守关中一隅。
子婴不像胡亥那么昏庸。他看出了赵高的险恶用心。在即位前,他斋戒五天,到宗庙祭祀,接受玉玺。他和自己的两个儿子以及宦官韩谈密谋:“丞相赵高在望夷宫杀了二世,害怕群臣杀他,就假装仁义立我为王。我听说赵高已经和楚军(刘邦)约定,灭掉秦的宗室后在关中称王。现在他让我斋戒后朝见宗庙,是想趁机在庙里杀了我。我称病不去,丞相一定会亲自来请,他来就杀掉他。”
到了该去宗庙的时候,子婴果然推说有病不去。赵高几次派人来请,子婴都不去。赵高只好亲自来请,说:“国家大事,王为什么不去呢?”
他刚走进子婴的斋宫,早就埋伏好的韩谈和子婴的两个儿子一拥而上,将赵高刺死。随后,子婴下令将赵高灭三族,在咸阳街头示众。
这个玩弄权术,祸国殃民,指鹿为马,弑杀君主的巨奸,终于得到了他应有的下场。
然而,一切都太晚了。此时,刘邦的大军已经到达了霸上。他派人招降子婴。仅仅在位四十六天的秦王子婴,用绳子系着脖子,乘着白马素车,捧着皇帝的玉玺、兵符和节杖,在轵道亭旁边,向刘邦投降。
立国十五载,横扫六合、一统天下的秦王朝,宣告灭亡。
大秦集团,这家曾经无比强大、管理严苛、野心勃勃的垄断性企业,在创始人嬴政死后仅仅三年,就因为继承人选择失误、内部权力斗争失控、企业文化崩坏、市场策略全面失败,而迅速破产清算。
它的倒塌,留下了一个巨大的权力真空和市场机遇。新的“创业者”们——西楚霸王项羽和汉王刘邦,即将为了争夺这家“前垄断企业”的遗产,展开一场更加激烈的“楚汉争霸”。
【跨时空吐槽小剧场】:
隋炀帝杨广(一脸不屑):“嬴政、胡亥,还是格局小了!修长城、建阿房算什么?朕开凿大运河,贯通南北,三征高句丽,扬威域外!烧钱?不会烧钱算什么千古一帝!(转头看看身边的叛军和空空的国库,语气突然低落)虽然……最后翻车的样子是有点像……”
宋仁宗赵祯(流下羡慕的泪水):“文景之治……‘太仓之粟陈陈相因,充溢露积于外’,国库里的钱串子都朽了……有钱,还那么省……朕要是有他们一半的家底,也不至于被西夏和辽国逼得年年给岁币啊!‘抠门’有时候是美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