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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人偶的疑问

处理完白芷带来的意外插曲,那枚蕴含着墨漓气息与魔气的贝珠耳坠被玄微以神火彻底焚毁,连一丝灰烬都未曾留下。然而,其带来的警示却如同无形的阴霾,笼罩在玄微心头。

魔族的窥伺比预想的更加无孔不入,墨漓的疯狂也远超预期。而神殿内部,那些细微的流言,虽被他漠视,却也印证了此事并非密不透风。

他重新闭上眼,试图将心神沉入对全局的推演与布局之中,思考着如何加固神殿防御,如何引出潜藏的魔族,甚至……如何彻底清除墨漓这个隐患。

然而,神识之中却总有些纷乱的杂念,干扰着绝对的冷静。

是那旧心深处凝实了些许的蚀心蛊赤芒? 是那株妖异摇曳、似乎能影响心绪的血昙? 是仙婢口中那荒谬却隐约切中某些要害的“因爱生恨”、“重塑”之词? 还是……那蠢人偶被治愈手腕时,那全然依赖的、带着泪光的眼神?

各种线索、画面、情绪碎片如同冰湖下的暗流,相互碰撞、纠缠,让他难以彻底静心。

【麻烦。】他再次于心底定义,却不知这麻烦究竟指向何处。

索性起身,再次走向冰髓殿。或许,近距离的观察,能让他捕捉到更多关于那“残留本能”与血昙联系的蛛丝马迹。

步入殿内,情形却与他离开时并无太大变化。人偶并未因之前的惊吓而瑟缩一角,反而正拿着那块洁白的软布,再次开始兢兢业业地擦拭着光洁如镜的冰面,只是动作比之前更加小心翼翼,仿佛生怕发出一点声响,再次惹来祸端。

见到玄微进来,他立刻停下动作,站起身,垂首恭立,小声唤道:“主人。”姿态是标准的恭敬,眼神却还残留着一丝未散尽的怯意,像只被吓坏了却依旧努力讨好主人的小动物。

玄微淡淡应了一声,于榻边坐下,目光扫过殿角。血昙依旧在燃烧,金焰平稳,并未因他的到来而有明显变化。他取出那卷关于上古神文与禁制的玉简,看似阅读,实则神识如同无形的网,细细笼罩着整座殿宇,感知着每一丝能量的细微波动,尤其是人偶与血昙之间那若有若无的共鸣。

人偶见他似乎没有生气,也没有再追问“寒潭”之事,稍稍安心,重新跪坐回绒毯上,却不敢再擦拭地面,只是安静地待着,偶尔偷偷抬眼看一下玄微专注阅读的侧脸。

时间在极致的寒冷与寂静中缓缓流淌。

人偶的目光,渐渐从玄微的脸上,移到了他握着玉简的手上。那手指修长如玉,骨节分明,蕴含着无尽的力量,曾经冰冷地扼住他的下颌,也曾带着微凉的神力温柔地治愈他的烫伤和红肿……

他看得有些出神。

为什么……主人有时候那么可怕,有时候……又好像没有那么坏呢?

他给他新衣服穿,给他东西吃,教他礼仪,还……帮他治伤。

虽然总是冷冰冰的,话也很少,但……

人偶的脑海中,忽然冒出了前几天偷听到的两个仙婢低声议论时提到的那个词——虽然当时他大部分没听懂,但那个字却记住了。

他犹豫了很久,小手无意识地揪着衣角,嘴唇翕动了几次,终于鼓起极大的勇气,极小声音地、带着浓浓的困惑和求知欲,开口问道:

“主人……‘爱’……是什么?”

声音很轻,却如同一道无声的惊雷,猝然劈入玄微看似平静的神识之海!

玄微握着玉简的手指猛地一僵!

一直平稳流转的神力瞬间滞涩,玉简上演化到一半的神纹“噗”地一声轻响,骤然溃散!

他倏地抬起眼,冰蓝色的瞳孔骤然收缩,难以置信地看向那跪坐在下方、正睁着一双纯净又茫然的金瞳望着他的人偶!

爱?

他怎么会问这个?!

这个字眼,如同最锋利的钥匙,猛地捅开了玄微一直试图冰封的、某个从不允许自己触碰的领域!

刹那间!

无数混乱的、矛盾的、带着剧烈情绪色彩的画面碎片,不受控制地在他脑中疯狂闪现!

——是云烬最初拜入座下时,那看似温润恭敬、却总在无人处用灼热目光凝视他的眼神; ——是那人笑着说出“苍生太重,烬只愿做您掌心微光”时,眼底深藏的偏执与渴望; ——是醉酒失控那一夜,滚烫的呼吸,强势的禁锢,以及那双充满侵略与占有的金瞳,在他耳边一遍遍嘶哑地低语着“我的……”; ——是婚宴之上,那人身着大红喜服,对着旁人展露温柔笑意时,他心口那陌生而尖锐的、几乎要撕裂神格的刺痛与暴怒; ——是最终对峙时,那带着绝望与疯狂的笑,以及那句“您不懂?没关系,我会让您懂的……”……

这一切,是爱吗?

那令人烦躁的靠近? 那充满算计的温柔? 那以下犯上的亵渎? 那锥心刺骨的背叛?

这就是……“爱”?

一种极其强烈的、混杂着厌恶、愤怒、困惑以及某种更深层……狼狈的情绪,如同岩浆般在他冰封的心湖下剧烈涌动,几乎要冲破那万年的冷漠外壳!

他的脸色瞬间冰寒至极,周身的气息不受控制地变得凛冽刺骨,甚至比得知墨漓窥伺时更加骇人!

“谁准你问这个?!”他几乎是厉声喝问,声音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尖锐与失控!

人偶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可怕的反应吓得浑身剧颤,脸色“唰”地变得惨白如纸!他猛地扑倒在地,缩成一团,语无伦次地哀求:“对不起!主人!烬错了!烬再也不问了!求您别生气!别厌弃烬……呜呜……”

他吓得几乎魂飞魄散,完全不明白自己只是问了一个听到的词,为何会引来如此恐怖的怒火。

玄微死死盯着那瑟瑟发抖的身影,胸腔剧烈起伏,那两个字带来的惊涛骇浪依旧在他神魂中冲击回荡。

爱? 是什么?

他乃天生神只,掌法则,御众生,无情无欲,无喜无悲。这等凡俗乃至仙魔沉溺的、混乱不堪、徒增烦恼的低级情感,于他而言,根本毫无意义!甚至是一种需要祛除的污秽!

许久,他才强行压下那翻腾的暴戾情绪,只是声音冰冷彻骨,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寒冰深渊中捞出:

“无谓之情。”

四个字,斩钉截铁,带着绝对的否定与厌弃,仿佛要将这个字眼连同其代表的一切,彻底从他以及眼前这“所有物”的认知中彻底抹去!

人偶被他冰冷的语气冻得又是一颤,虽然听不懂“无谓”具体是什么意思,但也能明白那绝非什么好的东西。他连忙用力点头,眼泪砸在冰面上:“是!是无谓之情!烬记住了!再也不问了!”

玄微不再看他,猛地站起身,雪袍拂动,带起一阵冰寒的旋风,头也不回地疾步离去。那背影,竟带着几分仓促与……狼狈。

仿佛在逃离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

静室内,只留下吓得几乎瘫软的人偶,以及那株静默燃烧的血昙。

金色的花焰,在那句“无谓之情”出口时,似乎极其轻微地、诡异地摇曳了一下。

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这自欺欺人的定义。